驻跸别院的饭食确实好吃,一顿晚席下来,王姈觉得腹中有些胀痛,她无所事事与程少商手拉手在廊亭下闲逛。
许是听到长辈往事,两个小女娘此刻兴致不高。
程少商阿姊觉得,我三叔母选择正确吗?
王姈瞧着月夜,沉吟一会儿。
王姈嫋嫋觉得,你看到答案了吗?
程少商也学着她往外看去。
她们都想起这几日与程止夫妇的相处,岂止幸福,这么多年下来还是蜜里调油般,有时都能令两个小辈羡慕不已。
要么为何程少商这么着急要与楼垚订婚呢,也不过是眼红那样的自在日子罢了。
程少商嗯,如今的她,再幸福不过了。
楼垚少商!
少商转身看去,楼垚拿着一件衣物正在寻她。
她含着笑意回声。
程少商阿垚,我在这。
她拍拍王姈的手,奔着楼垚走去,行至半路,还提裙跑了起来。
楼垚少商,我给你拿了斗篷,小心着凉,快披上。
原地的王姈看着两个人走远,好像瞧见了程止夫妇。她不由得跟着也笑起来,身边人幸福,于她便是最大的幸福。
凌不疑更深露重,你披上这件披风吧。
头顶传来一个清冷略带低沉的声音,王姈应声望去。
黑夜沉沉下,凌不疑一身黑衣有种融入其间的感觉。
她比男人矮了一头,从这个角度望去占据大多数视线的是一道锋利冷淡的下颌线,再往上鼻峰挺拔而起,眉眼清冷精致。
她今日才发觉,这凌不疑不只是有些好看,怨不得都城中女娘们都想嫁于他,这真是她短暂半生中遇到的最好看的男子了。
凌不疑垂目瞧着她,见小女娘呆愣的模样,妥协似的一笑。
自己上手将披风抖开,披在她的身后。
凌不疑你觉得今日这故事如何?
王姈伸手攥住披风衣领,整个人拢在衣裳下,更显娇小。
她想了想,转身面向廊亭外浓浓的黑夜,笑了一声。
王姈思君令人老,轩车来何迟啊。
王姈你刚刚有一句说的很对,对不住便对不住了,人生在世,岂能人人都对得住?
凌不疑背着手看她,目光有一瞬间的失神。
凌不疑那你若遇到对不住自己的人,该当如何?
王姈这有何难?既然那人不在乎能不能对得住我,便是根本不在乎我这个人,不过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罢。
王姈我理解他,但不能原谅他。
她又思索一番,随即苦笑。
王姈但是又有谁在乎我的感受呢?
现在的她与他平日里所见的不同,平日的她都是神采奕奕眸中含笑的,可今日不知为何,她就如此站在这,满身的郁气,不像是年方二八的小女娘。
凌不疑刚想抬手抚摸她的头发,别院南面突现一阵哀嚎。
皇甫仪舜华!!!!
随即跟着一阵惊雷,飞禽惊起一片。
王姈吓得哆嗦后退了两步,面上自哀的神色皲裂。
王姈这,这别院附近还有狼?
……
时光飞逝,转眼间两个女娘来到骅县已有两个月了,还要除去来回路程的时间,再回到都城恐怕都要深秋。
这日阳光灿烂天高云淡的,是程始夫妇带着孩子们回城的日子。
王姈与程少商一人一边拉着桑舜华的衣袖。
王姈我将那套按摩的法子教给您身边的小翠了,叔母记得每日按摩不可懈怠。
程少商三叔母,还有我给你修缮的热水池子,记得每日要泡上一泡。
王姈还有那个药膳方子,我回了都城立马去宫中给您要来。
程少商嫋嫋回去之后做个轮车,到时候,也给您送来。
程止夫妇没有孩子,这次王姈和程少商来他们二人简直当了自己的亲女来疼,本来两个小女娘就缺少慈母之爱,这下更是不愿从桑舜华身边离开了。
水汪汪的眼睛含了一包泪,瞧着桑舜华怜爱的不行,恨不能将两人再留两个月。
离别总是艰难,但最后还是逃不了要走的时刻。
王姈与少商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上了马车,渐渐驶出骅县。
路上行了十几日,在一个午后之时,他们的车队终于到了都城城门口。
不知为何,今日的都城设了关卡,层层严审。只进不能出,且进的队伍缓慢无比。
等待的过程中,楼垚不知从哪儿拿来一个食盒,里面装满桃干,敲敲程少商所在的马车,递给了她。
程少商先与王姈分享一番,斜着眼看到自家阿父阿母正在看着自己,于是又拿出一片桃干,与楼垚闹着投进他的嘴中。
两夫妇立马错开眼,也不知说起了什么,程始又往前去询问守关的将士。
王淳程老弟!
程始一瞧,正是王姈的阿父驾马从内城而来。
程始王兄!
守城的首领对着两人拱手一拜。
王淳何时能进城?
龙套首领:王将军,还要等明日。
程始明日?莫不是门候欺我官职太小?
龙套首领:这……下官不敢。
龙套凌将军到——
王姈在车中听少商说自家阿父来了,正巧掀起车帘往外看,正好看见少年将军驾马而来。
他在马上对守城的人说了几句话,便朝着她们的方向行来,身后跟着程始与她的便宜阿父。
于是在这重重目光包围之下,凌不疑驱马到了王姈面前。
凌不疑又见面了,王娘子。
王姈…凌,将军伤可好些了?
凌不疑小伤而已,早就无碍了,这些时日,也碰不到伤处。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有点像是给家中内人报备的意思。
程少商一打他来就缩回了马车里,听见这不由得拉了拉王姈的衣角。
她忽然注意到四周人的神色各异,尤其是王淳,面上带着疑惑,还有几分防备地盯着凌不疑。
她赶紧解释。
王姈阿父,我还未与你说呢,前日我们在骅县路上遇到匪贼,就是凌将军救了我。
王淳这下脸色才好些,情真意切向凌不疑拱手。
王淳多谢凌将军救小女一命。
凌不疑王将军不必这么客气,王娘子与在下历经生死,还为在下宽衣疗伤。说到底,也是我该感谢王娘子才是。大家不必这么见外。
历经生死?宽衣…疗伤?
你可真会挑着重点说啊。
王姈眼见自家阿父面色越来越黑。
王淳我们家阿姈怎么就——
王姈阿父!
她赶紧探出身子抓住近在咫尺的凌不疑,往一旁拽了拽,好似生怕王淳一个冲动伤了他。
王淳阿姈你……
王姈哎呦阿父。
王姈装模作样捂住腹部。
王姈家中可备了饭食啊?女儿现下可真是饥肠辘辘了,手脚乏力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