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翊郡起兵的军报快马加鞭,在深夜进入了皇城中。文帝紧急召了几位皇子重臣入政事堂商讨战事。
凌不疑自请了出战,虽然他没有在战场上对上过传说骁勇的雍王,但眼下朝堂之中,确实没有比他还要合适的人选。
文帝只得无奈应下。
出征在即,他不放心自己义子,便把他留下唠叨了许多。
等凌不疑回府之时,半轮月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夜深人静,他不断在脑海里回放着自陇右归来一步步查案的细节。
四周太过静谧,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被放大传入耳畔。眼看就要到凌府门口,凌不疑突然伸手叫停了身后跟着他的梁邱兄弟。
他先是眯眼确认一番,然后轻声翻身下马。
王姈是偷偷从府中跑出来的,她没带任何人,梦境中那些事太过诡谲,让她心绪翻涌不断,反倒是忘记了害怕。
可是行至半路,深夜的凉风兜头吹了许久,周围除了自己的脚步声静的可怕,恐惧的情绪渐渐袭上心头。
但一想到何家的结局,她又不忍心转头。只好硬着头皮不断麻痹自己,愣是走到了凌不疑府前。
到了之后,她心里盘算一会儿要如何说才能不让他起疑。
还没等想好,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抓住。那只手宽厚有力,是个男人的手。
深更半夜,一个男人突然抓住自己。
王姈神识仿佛一下子被冻结住了。
凌不疑伸手碰到人后,后知后觉这好像是自己熟悉的人。
她带着从头遮到脚的斗笠,身形模糊。一刹那凌不疑福灵心至般开口。
凌不疑王姈?
是凌不疑的声音。
王姈绷紧的弦陡然放松,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
凌不疑赶紧捞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臂弯虚拥借她靠力。
王姈脚底还发麻,她摘下带着的斗笠,死死抓住凌不疑的衣袖。这一瞬间让她来不及思考,她怕再多停留一会儿就会多战死一人。
王姈冯翊郡,你赶快带兵去……
凌不疑一愣。
凌不疑你怎么——
王姈你与我说过雍王的狼子野心,让何昭君嫁过去他是何目的你不是比我还清楚吗?
王姈嗓子干涩,她吞咽下唾沫,接着说。
王姈我了解何昭君一家人,她家都是武夫没有别的心眼只会誓死效忠一君。我怕,我怕他们家……
她的情绪此时不是很稳定,凌不疑察觉到她整个身子都在抖。干脆不在乎什么礼节,将她打横抱起往府内走。
王姈凌不疑——
他低头看王姈一眼。
凌不疑明日才是陛下让我出征的日子。
他步子迈的快,明明府内一片漆黑,他不看脚下仍是走得稳稳当当。
凌不疑踢开一个房间,将王姈带了进去。安置在一个坐塌上。
他蹲下身子,在黑暗中与她对视。
凌不疑但我现在就派黑甲卫先行,去与何将军一家想办法汇合。
凌不疑你相信我吗?
王姈端坐着,此刻她的心莫名平静下来,纵使梦中崎岖坎坷,眼前的人偏偏让她心安不少。她点点头。
王姈…好。
凌不疑心底的担忧的弦微微一松,乘胜安抚她的情绪。
凌不疑明日你只管去参加程四娘子的定亲宴便好,其余的安心交于我。
凌不疑对了,
他的声音极轻,像是安抚又像邀功。
凌不疑我帮程娘子求了一道旨意,保证她在楼府不被欺负,你也不要担心了,好吗?
王姈又是点头。
王姈好。
凌不疑那我送你回府,答应我,日后不能像今日这样莽撞只身跑出来了。
王姈好……
王姈的手冰凉无比,被男人宽厚手掌整个握在其里。他手心的热意源源不断传到她身上。
她的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待到所有神识归位,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已经进了凌府,而且这间屋子,好像还是凌不疑的房间。
纵使周遭一片漆黑,透过窗台的月色给室内带来一点光,让她看清了眼前人澄亮的眼睛。就这一颤间,王姈心头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一下。

就算权势滔天的大将军,此刻也甘愿蹲跪在一人面前,心神为她所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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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楼府。
今日是程楼两家的定亲之宴,王姈早与程少商万萋萋约好相聚。
只是经昨日的事情,她有些不大能提起精神来吧。就连虞家和楼家两个小女娘呛声都懒得搭腔。不过幸好程少商与万萋萋也不是让人的,怼的那两个不上不下。
宴席开始之前凌不疑宣了一个圣谕。
这是昨晚他与她说下的。
读诏时主家和程家跪在院中,王姈万萋萋和一众贵女则在不远处跪听着。
凌不疑今日穿了一身铠甲,她看向他,想起这也是他出征的日子。满院的人要么如同那些长辈只挂记他念得圣谕,要么就是这些贵女只喜欢看他这张脸。好像没人对他今日穿了铠甲有何疑问,只有王姈知道,他马上就要启程去战场了,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她突然忧心起来。其实凌不疑也不是什么战无不胜的战神,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也许她不该把这么重的祈求压在他身上。
程少商接过诏书之后还不敢相信,但看到刚刚那些嘲笑她的贵女有对她恭维起来,自是开心的不行,便满桌的敬酒都应下。
王姈看到她硬气的小模样觉得好笑,倒是散了几分郁气。
定亲之宴没有那么多拘束,男席与女席正对,也没有挡屏风。于是王姈夹了一筷子菜那么一抬头,看见对面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袁善见。
胶东袁氏是高门贵族,在宴会上巴结之人只多不少。他今日也对敬酒来者不拒,也不侃谈,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专心饮酒。
王姈戳了戳一旁的程少商。
王姈你看那袁慎,今日怎么穿的像个花孔雀。
程少商似乎对他今日积怨颇深,撇了撇嘴恨恨道。
程少商就是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与阿垚定亲呢。
王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