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婠却摇了摇头。“树叶不是一天变黄的,人心也不是一天凉下来的,就如同我们的情感,从炽热浓烈到渐行渐凉,不是一朝一夕的变化,而是日积月累的过程,只是你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即使是历经多年风雨的感情,也有被生活琐碎与现实压力消磨殆尽的一刻。迟来的深情就像是夏炉冬扇一般,早已不合时宜了。你的苦衷我也明白,你就当是我不够坚定,没有勇气能够跟你承担那一切吧。”
凌不疑感受到文婠言语中的决绝,仿佛看到他们曾共度的美好时光正在眼前快速褪色,试图辩解,但面对文婠那双清澈如冰雪的眼眸,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心头顿时犹如被一桶冰水浇下,惊疑交加:
“不,你不明白……”
“我明白的,阿狰。”
文婠伸手抚上他的面容。“你我从小青梅竹马,我给你送过点心,做过鞋袜,也曾去别院探望过霍夫人,你不是还曾经因为我和淳于夫人走的太近更生过气吗,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做了吧。”
凌不疑听闻此言,原本紧紧抓着她裙摆的手,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无力地滑落下来,那份执着的情感转瞬之间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那双深情款款的眼眸此刻却泛起了涟漪,多了几许警惕。
“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不然你以为,宫中那么多皇子公主,这也是我为何独独对你那般亲近关照,尽管你对此并不领情,你屡屡对我冷脸相对,我却始终未曾动摇,一如既往地守护在你的身边的原因。
只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我也终于明白,同情和心疼并不是爱,我并非圣贤之人,无法做到不求回报、无私付出,更无法接受自己将来的郎婿,要承担着那样沉重的过往。
凌不疑,你有你的苦衷,但那些苦难并不是因我而起,我也并没有责任去全然接纳并陪你一同承受这一切,在心疼别人之前,我得先对我自己的人生负责。我承认自己的软弱,是我半途而废,临阵脱逃,算我求你行行好,放过我吧。”
她轻轻抬起手,将凌不疑的斗篷脱下,又重新披在了凌不疑身上,每一个褶皱都被她用心抚平,像是在用这种方式,最后一次替他抵挡世间的风霜。
“对不起,凌不疑。”她的话语低沉而坚定,如同秋叶落地,带着无法挽回的决绝。“我不是那个能与你一同负重前行的人,长路漫漫,请君珍重。”
凌不疑抬起头望向文婠,她已经转身离开,只留给他一个漠然的背影。
她一次都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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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婠步入马车之后,车气氛骤然凝重起来,何昭君与楼垚对视一眼,他们虽然听不到凌不疑和她说了什么,然而凌不疑那一副单膝跪地、无比郑重的姿态,却如同一幅烙印在心头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悸。他们各自揣测着其中深意,却又不便轻易打破这微妙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