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叹了口气。文帝何止是有意促成,要不是碍于马俊升还活着,他只怕当场就想下旨给马文才改族谱,将这个眼瞧着就前途无量,大有可为的青年才俊,从江南那根基深厚、繁茂昌盛的马家剥离出来,转而过继给自己那位命运多舛的兄弟膝下,以期能更好地培养和利用他的才华。
只是理想很丰满,他要是真这么干了,这样的如意算盘若是真的打起来,马家那边也的确不好交代。
左右风声已经被他放了出去,让天下人皆知马文才那份至纯至孝、宁可舍弃功劳赏赐也要为姑父伸张正义的高尚情操,等马俊升赶到都城以后,还是由着他自己去头疼吧。
然而这一切在凌不疑听来却犹如晴天霹雳。马文才是霍家遗孤,那他是谁,凌家那叛国狗贼的后代吗?
“此事万万不能就此定论!”凌不疑神情坚毅,决然道,“我必须面见陛下,有重要之事亟需禀告!”
三皇子却露出了为难之色。
“你现在终于知道着急了?这段时间为了你的事,朝堂上都要吵翻天了,父皇之所以将马文才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也是为了暂时缓解这种紧张局势,转移朝臣们的注意力,将你这件事暂且压下去。
我来之前父皇就特意嘱咐过我,让我告诉你一声,要先委屈你在监牢里多关些时日,等这段风头过了,再想办法为你转圜。”
“可我等不了了!”
凌不疑情急之下就要说出真相,却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你都等了十几年,如今又有什么等不了的?”
监牢的大门在沉重的铰链声中再度开启,这一次步入其中的并非寻常狱卒或探监之人,而是身着华美服饰、已恢复昔日郡主装扮的文婠。
她那精致繁复的华裳,与周遭阴冷铁锈的气息形成了鲜明对比,仿佛一朵盛开在荒芜之地的绝艳牡丹。
她自从返回都城后,始终保持着低调,未曾提及自己在冯翊郡所经历的种种艰险。毕竟,按照名义上的安排,她仍在三才观祈福修行,若此刻与那些纷扰之事有所牵连,不仅不利于己,更不愿让宣后因此事而忧心忡忡。
于是,她便以听说何昭君遭遇危难为借口,这才从三才观返回了都城。
此时此刻,在昏暗的牢房内,文婠凝视着面前满脸焦虑的凌不疑,笑容淡然而深邃,目光却径直投向一旁的三皇子。
“接下来的话,你要我当着他的面说吗?”
凌不疑尽管内心如火燎原般焦急万分,但在这一刻,他还是强忍住情绪,微微摇头。
“三皇子,请恕我冒昧,能否容许我和阿玄单独说几句话?
三皇子只当他恋爱脑又犯了,嘱咐了几句以后便摇着头离开了,而文婠坐在狱卒搬来的椅子上,轻轻挥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顷刻间,牢房内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凌不疑望着自己如今身陷囹圄的模样,不禁苦笑一声,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