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崇德殿出来后,已经是巳时了。头顶上那一束浅薄的光照耀在九重宫阙上,变成了轻轻摇曳的光晕,让这庄严却也肃穆的皇城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盯着日光这般久,也不怕将眼给灼伤了。”袁慎的声音突然响起,也不知他是一直在此处,还是何时走过来的。
我抬头看着从云层里透过的光晕,弯起唇:“云开雾散,天将晴了。”
只要彭坤招供,那么,晚了十五年的孤城案终要真相大白了。就如同这天空一样,拔得云雾见天日。
霍卿越趴在栏杆上,稀薄的日光透过云层照在她白皙的侧颜上,映出淡淡的霞光,袁慎从未见人这般轻快的神色,那是前所未有的,像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他不由自主问道:“等孤城案结束,等一切尘埃落定,你……有何打算?”
“打算?还没想过。”
“没想过做回自己吗?”袁慎转身朝向我:“这些年你变成如今这模样不就是想要借助男子之身调查孤城案吗?既然孤城案结束,难道没有其他打算吗?”
我从栏杆上转身看他:“或许——”
话还未说完,脚边啪嗒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袁慎的注意力也被此吸引,目光投向了那处,是方才一并呈给圣上看的那籍名册从怀里落了下来。好巧不巧,正是翻在蔡氏公子的画像那一面。
袁慎将其拾起念道:“荆州江夏郡蔡氏。”
这蔡家的小公子自幼受父母宠爱,被送到白鹿山书院,与袁大才子是为同门。
袁慎指着那画像:“你打听人家未婚男子作何?”
“你看上他了?”
“还说自己没有打算,动作可真够快的啊?!”
袁大公子气势汹汹,一连三问,简直是莫名其妙!
“你胡说八道什么呀?”我一把将那籍名册抽了回来。
“荆州偏远,真是想不到你放着大好京都不待,去那种偏隅之地。”袁大公子极其不屑。大可有一种他这般大好男儿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这般没眼光之势。
这家伙好端端语气不善。我反击道:
“地处偏远怎么了,这京都不也如此吗?”
“早前听闻袁公子说自己定下婚约,如今竟一点动静也没有,怎么,是人家女娘看清你的本质毁婚了?”
“我还听闻袁大公子前段日子在都城张罗相亲人选,怎么,这回是五进三还是三上二啊?”
“袁公子在京都不照样娶不到妻吗!”
“你!”原本看她一个人站在那里,袁慎忍不住才上前打破了那份沉寂,如今说不到三句又开始互相挖苦起来了。
袁大公子绷起面孔,只能一甩长袖慨然离去。
我冲他的背影喊道:“袁大公子可得加把劲啊,下回就是二选一了,说不准就能摆喜宴了!”
袁慎一个趔趄,状似无碍般继续向前走。
……
如今彭坤已经从北军狱押送回了廷尉府,待我上了马车后,竟然发觉已经有人了。
三皇子今日穿了整套正装,三层曲裾深衣,缓带玉革加锦缎敝屣,的确不适合骑马。
而凌不疑也破天荒并未骑马,则是坐在了他的对面,两人自打完照面就十分自觉的一左一右靠壁而坐,留下中间足可以再坐三个人的空位。
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的坐着,不交流视线,不出声说话。车身微微摇晃,车中三人却纹丝不动,文子端一如既往瞌目养神,凌不疑则是凝着眉宇,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等下,等下!”
就在马车将将启程时,后方传来一个咋咋唬唬的声响。
接着便见五皇子一溜烟钻了进来:“我正巧要去太学,捎带我一程。”
文子端睁开那双凉眸,凌不疑则是侧头瞟了他一眼,五皇子立即噤声,转身就走:“…我还是骑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