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霍无伤！

城阳侯府内，大片的兵卒倒毙于横流的血泊之中，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空气里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凌益浑身是血，发髻松散瘫倒在阶前。

凌不疑将最后一名府兵丢在了地上，脚步踉跄往前迈了几步。

那身黑衣如今尽数被划破，他一手拿剑撑地，一手捂住腰腹，数不清的伤口正往外汨汨冒着热血，逐渐溢出了指缝。

而他刀削般冷硬的脸上，布满血污，眼色凌厉如刀锋，薄唇紧抿，冷酷到了极致。

凌益喘着气：“你我父子一场，你杀我，便是弑父。圣上知道此事吗！你想过没有，天下人会怎么看此事，你就不怕被天下人唾弃吗？”

“谁跟你父子一场！”凌不疑慢慢抬起了头：“我的兄长阿狸吗？那你怕是认错人了。”

“你的阿狸早就被你给杀了！”凌不疑目龇欲裂：“是你亲手打开城门，放敌军入城，将他挑在孤城城墙之上，你忘了吗！”

“姑父大人！”

“撒谎，我不信！”凌益不敢相信这一切，晃晃悠悠站起身：“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你又是谁？”

“我不仅知道这些，我还知道是你亲手杀了我父。”

“你对霍氏族人赶尽杀绝，若非我阿母将阿越藏起来，怕是她，也活不过城破那日吧！”

“凌益！你杀我，爱我之人。伤我，我爱之人……”凌不疑双眼猩红如猛兽，表情几近癫狂。

他逐渐直起了腰，将剑从地上拔了出来：“自从我和姑母回到都城那日开始，我就下定决心，终有一日我要取你性命！”

“而那一天，就是今日！”

“凌不疑，即便你不是阿狸，名义上你也是我儿子，你若敢擅自主张杀了我……”凌益抬剑指过去：“也会抵上你一条命。谁也保不住你！”

“雍王，小越侯，彭坤……我一步步行至今日，只要能替霍氏报仇，我死而无憾。”

凌不疑迎着那柄剑走了上去，哪怕利刃刺破血肉也未曾停下脚步，凌益颤着手彻底瘫倒在地。

他揪起凌益的头发，将其拉近自己身前：“数月前，氓山，阿越当胸那一箭，可还记得！”

“我替她还你，你给她多少痛，我要你，千倍百倍还回来！”凌不疑肃杀嗜血，宛若修罗般骇人，正将另一手中的剑割入凌益的咽喉，一点一点加重力道。

凌益口中鲜血直流，甚至能清楚的听到脖间血肉被一点一点割开的声响，痛地面目狰狞。

而那把剑往下淌着粘稠的鲜血，流了一地。

“记住，我不姓凌。我姓霍，我叫霍，无，伤！”

凌不疑猛地将长剑用力一拉，凌益当场血溅三尺。

一世的钻营取巧，一生的狡诈心机，就这样化作一滩毫无生气的血肉。

血溅到凌不疑的脸上，他慢慢直起了身，阴狠又乖戾。男人咧开嘴笑了，笑地森寒刺骨，而那双眼中却幽幽荡出了一抹泪光，邪气又妖冶，俊美的令人叹息。

就在这时，厅内的门被猛地推开。

屋外两边悬挂的灯笼，将屋内那片闪着幽光的血泊，映得斑驳昏黑。仿佛布满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铺天盖地的血色蔓延。

凌不疑转过了身，只见血色微光下，那张俊美如天神的白皙面庞沾染了猩红的血渍，宛如一头上古妖兽般。

在看到来人时，他本阴寒地眸底逐渐掠起波澜：“你不该来的！”

我踏入门内，踩着那一地的猩红：

“十五年前，那日响午，你说要去给我摘杏果，等我背会那篇《六韬》你就回来。”

“自此之后，阿兄没有回来。今时今日，阿兄是否要再一次将我丢下？”

“这所有的仇，一切的恨，都该由我来承担。媆媆……”凌不疑朝我一步一步走来，长剑拖在地上划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他微微提了提眉梢：“往后，你就能像常人一般，做你想做的事……过你本该过的生活，你就该明媚如初的活着。”

“可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了……”

“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媆媆，你干净明媚，不能像我一样堕于无间地狱里！”

他的话音刚落，城阳侯府外响起一个粗旷地下令声：

“凌不疑擅动虎符，调乱军防，意图谋反，罪无可赦，今日，胆敢迈出此门一步，杀无赦！”

羽林军等各大营纷至而来，将整座府邸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做的事，我自会去抵命，媆媆，你不能为我所累。”

他说着越过我往门边走去。

“霍家军将士，不计生死，只为给百姓打出一个和平盛世。却被凌益一己之私，害得满门尽灭，他是死有余辜。而你不一样！”

我一把拉住凌不疑的胳膊：“不可以，阿狰兄长，你别走……”

凌不疑垂头看着那双柔荑，仿佛回到多年以前，女孩拉着他撒娇的模样。男人眸色深深，幽暗的光线里，凌不疑的眸底有缱绻划过，也有视死如归的决心。

半响后他终是狠下心，偏过头不再看对方映着水光的眼眸：“你我之间，总要有一个好好活下去。”

说罢他将那双手拂开，毅然决然跨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