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外士卒列阵,兵戈林立,重甲黑沉。
前头挺于马上的那位将领正是左御史的弟弟左秉询。
军卒们高高举着火把,熊熊火光在漆黑的夜中显得格外明亮,宛若凶险的漫漫星海。
众人只见从幽暗深处,慢慢走出来了一个人。
凌不疑满身肃杀之色,长剑泣血,瞳孔中映着火光,眼梢之下,泛着一片血色,好似深渊般危险,叫人脊椎发冷。
见此,那一排军卒纷纷举起了弓弩。
左秉询喊道:“凌不疑,你私动军防,吾等特来拿你归案!若再敢动一步,杀无赦!”
凌不疑似是充耳不闻,一步一步往台阶而下。
一枚弩箭正其肩侧,他本来就受了重伤,这一箭顿时让他身型不稳,显些栽倒。凌不疑抬起了森寒的眸,猛的抬剑将那弩箭的尾端砍断。
左秉询眯起了眼睛:“你若再敢上前,万箭齐发,取你性命!”
这时,又是一支弩箭呼啸而来,直直射入他的膝前,硬生生阻了凌不疑往前迈步的动作。
他脖颈处青筋暴起,一手持剑撑地,一手将箭拔出。
左秉询微微咧起嘴角:“杀!”
这一枚箭羽不留丝毫情面,直击凌不疑的面门。千钧一发之际,只闻身后传来一阵劲风,凌不疑眼角余光划过暗红色的衣摆,那枚弩箭被人紧紧握住。
接着她一个旋身,再次将箭掷出,直接打落了那名射箭的人。
左秉询怒不可遏: “霍卿越,你敢抗旨!”
我扬了扬脖子:“除非我死了,否则,谁也不能动他!”
凌不疑看着前头的身影,那个曾经惯会哭鼻子的小姑娘,如今正单手拦在他的跟前,气势凌厉。
左秉询怒指过来:“你如此帮着此等逆贼,便是同谋!”
我往前走了一步:“有本事,你杀了我!”
左秉询微一摆手:“曦禾郡王抗旨不尊,与凌不疑是为同谋,二人意图造反,祸乱朝纲,杀无赦!”
周围一圈军卒们好似潮水般涌了上前。
“媆媆!”凌不疑眸色一紧,怎奈伤势过重,还未走出几步险些跪倒在地。
我冲上两步与他们厮杀在一起,转眼间已是走了七八招。我一个翻身而起,脚尖正踢过一人的刀柄,那人手心一麻瞬间脱了柄,而那把刀随着惯性往一旁飞去,若非左秉询躲的快,怕是要扎穿了他的脑袋。
霍卿越杀伐果断,不失狠戾,浑身写满了凄凉肃杀之意。周围的那些士兵倒了一大片。
左秉询见罢大声指挥:“上,上!”
我侧头眉心一凛,仰面矮身滑过,看着那把刀从面门扫过,随后一个旋身起来扼住那两人的手腕,借力翻到了左秉询跟前。
众人只见她一个蝎子摆尾势,后腿高高踢起,对着左秉询腰腹直接将人从马上踹了下来。
因为主将倒地,兵士们一片混乱。我单手置于唇边吹了一个口哨。
顿时,一阵马鸣声起,一匹雪白色的骏马从街道那头疾驰而来。
马如其名,踏雪而至。
“阿兄!”
凌不疑伸过了手,握住了那个略显温暖的掌心,他顺着惯性被拉上了马背。
骏马仰首嘶叫,四蹄踏雪,一骑绝尘。
……
不多时,有一人从长街上策马仓惶而来。今夜六营大乱,城阳侯满门被血洗震惊宫闱,他在收到消息时连夜出了宫。
只见前方火光阵阵,文子端猛的一扯缰绳,身下良驹高高扬起前蹄,停了下来。
“人呢!”三皇子一身武将装束,满面风尘,发丝略有些凌乱,焦急之色尽显。
一名兵士上前: “回禀三殿下,郡王与凌将军往涂高山方向去了!左将军已经率众去追了。”
文子端连忙调转马头带着一众兵马又是仓惶离去。
……
山涧里气温很低,但见苍茫大地一片雪色,四周树木上霜雪凝结。朔风渐起,寒意刺骨,呼啸的北风在枝头掠过,发出阵阵尖啸之音。
马身四蹄腾空,于林中飞快穿梭。
“媆媆……别傻了。”凌不疑此时已经有些失血过多,靠在我耳后低声道。
“阿兄可知,这条路,从我当年踏上,就已经再无回头的机会。”
“今夜,要死我陪你死,所以阿兄,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疾风横扫,风雪漫卷,猎猎寒风灌在耳边,犹如刀锋般锐利刮在身上。一阵疾行后,身下骏马猛地高扬前蹄,抬首嘶鸣,倏然而止。
一条断崖横贯在二人面前,马蹄所踏之处细小的沙石滚滚而落,崖底更是一片幽暗虚无,探不到底。
左右皆是悬崖峭壁,无路可登,身后不远处马蹄阵阵,朝廷的追兵将至。
凌不疑逐渐睁开了眼:“媆媆……你不该被我所累……”
“可我还是来了。阿狰兄长,你说过要护我一辈子,如今你是要食言吗!”
“我现在已是天下罪人,唯有一死……才可解脱。”
凌不疑的嗓音有些微哑。他确确实实感受到媆媆那滴泪落到了他的手背,带了些许湿热,划过了他的指尖。
男人神色染上一抹哀情,缓了许久:“媆媆……”
“在我四岁那年开始,往后的霍卿越就是为复仇而活的。就算阿兄今夜不动手,我也会动手。”
这时,追兵的呼喝声响彻大地。左秉询大喝一声:
“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了,若再不缴械,就休怪我了!”
此时弓弩手已经就位,纷纷抬起了弩箭。
“媆媆,松手。”凌不疑看着死死扣在自己胳膊的那根柔荑,有些急了。
“不松!”
几根流箭随之呼啸而来,凌不疑来不及多想连忙抱着人从马上滚落,一根弩箭恰恰擦着我的发梢而过,只闻一声清脆的断裂之声,发间的束发簪被弩箭的冲击力撞落。
满头青丝如瀑般,就这样倾泻而下。
作者女鹅当众掉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