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

随着元妙真人推开那扇天窗，我回头看去时，不远处青山隐隐，鸟鸣山涧。一年最好的时光莫过于此了。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走进来：“观主，有位老伯咳疾加重了，你去看看吧。”

她说罢又朝我道：“阿月，药方弄好了吗？”

这是一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发丝全部束起，在头顶上简单挽了一个发髻，全身雪白，虽然简约朴素，却如水波荡漾。总之是一身道姑模样的打扮。

我将案上那叠木牍递给了她：“碧娘，如今所缺的部分都已经差不多理出来了。”

碧娘笑道：“观内几个姐妹们都看不懂这些方子，若非有阿月帮忙，怕是还真不好办。”

“举手之劳，我初到观里时倒是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

碧娘道：“怎会，观主有好生之德，灵云观收留的多半是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前不久山脚下那村子生了疫病死了好些人，灵云观又收留了不少难民，予以施药救济。现如今匪患还猖獗，咱们这些普通人能平安活着已委实不易。”

“心存泰安愿，身若逐波萍，生逢乱世，熟能幸免？”

碧娘抓抓脑袋：“嘿嘿，我没读过什么书，也没有那么远大的志向，后来跟着观主才识得几个大字，我小时候阿娘说了，人呀只要自己三餐吃饱，家人和睦康健，就已经很满足了。”

“碧娘这话说的也没错，古有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先得将自己的日子过顺了，方能去想天下事。”

“阿月，其实我就总觉得你不是寻常人。”

“如何不寻常？”

“你看起来就像是大户人家教出来的子弟，你就真的什么都忘了？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碧娘，观主问你那药煎好了没！”突然，又是一名道姑站在门边唤道。

“这就来。”碧娘再次看向我：“阿月，那你先好好休息。”

随着这静室的门被关上，房内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五年了，我每天坐在山门前看云卷云舒，闻花开花落，抑或是听观主论经谈道，又或是随观内道姑们一起救助难民。日子平淡却也充实。可这五年来我还反反复复只做一个梦，有杏花树，有鲜血，有深渊，还有出现在梦里的人，而我却始终看不清楚他们的脸。

……

碧娘从房内退出去后，径直去了药庐，只见角落里放着一尊红泥小炉，咕嘟咕嘟的缭绕着水汽。她开了盖子看了一眼，随后将其中的液体尽数淋进了碗中。

接着她将那碗药端到了院中，见元妙真人正在替人把脉，于是将药碗搁在旁边的一方小石桌上，犹豫再三还是好奇道：

“观主，从阿月的谈吐来看，我都能感觉到她的身份不简单，难道观主从不好奇阿月的来历吗？”

元妙真人淡然一笑，回身一挥拂尘：“灵云百年，向来来去自如，大道无为，兼济苍生，不论是何种身份，是何种来历，来此相聚便是有缘。”

“这倒也是，大家能聚到一起的确是缘分。”碧娘似懂非懂，将那木牍递给了对方：“哦对了，这是阿月方才整理出来的方子，观主看看可还缺什么？”

元妙真人垂目翻看，半响后才道：“当归与白蔹倒是不多了。”

说罢，她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紧闭的房门：

“不如，明日，你带阿月娘子一起下山抓些药回来。”

……

皇城内。

男人于案后翻阅着一叠叠书函，仪容端正，衣饰上银丝缠绕的云纹与腰上的挂饰相衬，本就是贵气凛人，如今再加上这一身姜黄色的长袍，矜贵的让人无法直视。只是男人的神色太过淡漠，给他的俊美平添了三分拒人于千里的冷冽。

“子晟的情报网也毫无消息吗？”他道。

一名侍卫模样的人正半跪在阶前：“黑甲卫遍布各州，如今多方势力都在寻找郡王，依然一无所获。”

他说着抬起了头：“太子殿下，大到州郡，小到县城，那些郡守，县令，皆已看过曦禾殿下的画像，可五年了郡王若是活在世上，不可能踪迹全无，会不会……”

“一日未曾找到她，孤深信她就一定还活着！”文子端捏紧了眼前的茶盏：“继续找，就算将这天下翻过来，也要给孤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