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这密室四周,遍铺着捆扎整齐的干稻草。
而殿宇东北部的穹顶上,倒悬着一座小小的玄武雕像,不知何时它口中露出个拇指大的小口子,缓缓流出浓稠的黑色液体,密室里弥漫着浓浓的火油味。
袁慎捂着伤喘道:“她这是,要跟我们同归于尽。”
“没错,从我投河被救,重活的那一刻起,我便想找你们报仇了!王延姬冷冷道:“我终于等到这天了。”
霍不疑道:“王延姬,你向我寻仇情有可原。吾妹当初是被困铜牛县内,程娘子是救父心切,袁慎是秉公办事,为何要牵扯到无辜的人?”
“无辜?我夫君怀才不遇,是这世道不公,这世上除了他,谁也不无辜。”
王延姬说完将目光依次转了过来,
“霍卿越,若不是你好端端出现在铜牛县,我夫君又何必事败落到如此境地!”
“程少商,我自认待你不薄吧,你与阿垚定亲时,我在楼家数次维护你,你为什么要害死我最在意之人。”
“还有你袁慎,怪就怪你知道的太多,想坏我大计,你只能死!”
袁慎气地唇颤气结,他本就伤地很重勉强单手撑地:“楼犇他欺君罔上,死有余辜!”
“我夫君是忠诚良将也好,乱臣贼子也罢,他死后是位列仙班也好,命堕黄泉也罢,他都是我最最心爱之人,不论你们是有滔天权势,还是心怀苦衷,我都要一个个算账。”
“那她呢?”
久未出声的霍卿越突然道,王延姬抬眼看过来:“什么?”
“何昭君,她与此事无关。”
王延姬冷下脸:“阿遥根本不喜欢她,若非大房逼迫,何须娶她,阿垚这些年心中的痛苦,又有谁人知晓,我夫君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幼弟阿垚。我既为姒妇,只能帮他一把,与谁生孩儿不是生?只要何昭君死了,阿垚便能从这桎梏中解脱,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他做的事情了。”
“何昭君,你莫要听她胡说,你再坚持一下,阿垚就快来了!”程少商连忙安慰。
霍不疑神色微冷:“你为了杀我们,不惜与戾帝余孽勾结。”
“余孽?”王延姬道:“若非是田朔,我怕早就是一具湖边枯骨了。”
霍不疑蹙紧了眉心:“田朔?田家酒楼的掌柜田朔。”
“是公孙宪的后人。”我道。
霍不疑望过来似是有些不解:“你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我在宫中“东观”翻阅档案史书曾看见过,五年前还是三皇子的太子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因为是戾帝余孽,所以在“东观”中有记载。”
霍不疑道:“看来,在余州设伏的黑衣人和引我来此的死士,也是他的属下了。”
“五百名死士,一千名状勇,这都是他多年豢养的心腹,他已在太子私访郭村的路上布下百石火油。”王延姬勾起唇:
“怪就怪太子自己,他若是待在峪州大营也就罢了,可他偏偏微服私访,只带了数百护卫。让我们有机可乘。”
“霍不疑,霍卿越,你二人深陷于此,注定是分身乏术,驰援不及。”
“太子查访乡野,体察民情,有这样的储君乃国之幸事,百姓福祉。”我捏紧拳:“王延姬,你与田朔为谋,谋害太子,便是与生养你的家国为敌。”
王延姬情绪激动:“所有的一切都不如子唯重要,我的子唯便是因为这家国弃他辱他,我要将你们一并拉近地狱,给我的子唯陪葬!”
我正欲上前却霍不疑一把握住了手,他朝王延姬道:“楼犇根本不值得你为他拼命,比起你的长厢厮守,他的雄心抱负更为重要,这般人,真的值得你为他赴死吗?”
王延姬转过身盯着那块灵牌,眼神柔软:“我爱他敬他,子唯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支持他!”
“支持?”霍不疑冷声道:“楼犇最爱游历山河,而你却助纣为虐,要让这山河尽毁,他为扬名才行差踏错,你现在与逆贼勾结,致天地于水火,让他背负万年骂名,九泉之下,你认为他真的想看见你吗!”
“他不见我,我也要去见他,他若是恨我……”王延姬转过身:“便亲自来质问我吧!”
说完,她吹燃了火折子,毅然决然地丢进了稻草堆中。
本就沾染上火油的干稻草冒起冲天灼热的金红色火焰,蔓延到整座密室。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烟雾和燃烧物的气味,让人咳嗽不止。
霍不疑从身上抽出了几块玄色布巾来:“这是黑甲卫面罩。”
可惜只有两块,我连忙递了过去,少商赶忙替有孕在身的何昭君系上。
袁慎见到那面罩时,侧过了头:“你自已戴。”
“你伤成这样,别逞强了。”
王延姬在此时拉动了机关,墙壁上的酒坛接连摔碎在地,烈酒接触到火油和稻草,火势瞬间又涨了几丈高,整个密室狂烈地燃烧,被巨大的火舌包围。
而她自己被火和浓烟熏地跌倒在地。
我也有些支撑不住低声咳嗽:“阿兄,我方才…咳…从她……咳咳……身后那处进来的。咳咳咳……”
霍不疑捂着口鼻低声轻咳,看着眼前被火封死的路,飞快地想着法子。
千钧一发之际,头顶上方的石门再次向两侧缓缓打开,刚巧能容纳一两人通过的缝隙。原是数名黑甲卫用铁链绑着撬杠,生生用人力将石门拉开的。
梁邱起在上方大喊:“少主公!”
“快救人!”霍不疑连忙喊道。
“是!”
梁邱飞连忙扔下了绳梯,何昭君作为孕妇第一个爬了上去,接着是有伤在身的袁慎。
“小心!”我用力扑向站在一旁的少商,被烧断的木柱在我们二人身旁轰然倒塌。
与此同时,别在腰间的那一卷手札也在我摔倒时滚了出去,来不及喊疼,两人相顾着爬起来,我急急往前走了两步欲去捡那卷手札,一根悬梁木“哐当”一声摔落在眼前,拦住了我的路。
四下里大火迅速地燃烧,那一瞬我立在原地有些木然。
这可是,唯一能证明我真正身世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