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舟车劳顿，数日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洛阳。
绚烂的阳光普洒在这遍眼都是的青砖黛瓦之间，突兀横出的飞檐，高高飘扬的商铺招牌旗帜，粼粼而来的车马，还有川流不息的行人，这座皇城繁华依旧，宛如当年。
直到宫墙幢幢，巍峨壮丽的门楣上端挂着一个烫金的“玄武门”三个字，是皇宫到了。
霍卿越从盒子里取出一个鎏金色面具，将其罩在了脸上，只露出了下半张脸。
“上元节买给阿沅玩儿的。没想到现在倒用上了。”霍卿越记得当时一转头小娃儿就不见了，结果后来就遇上了文子端。
“做什么？”他问。
“故人太多，现在还不是露面的时候。”
“随你。”男人顿了顿又道：“含章殿虽清逸雅致，就是远了些，要不要换个地方，离我近些。”
“倒也不必，我那里清静。”霍卿越一手支着下巴，“说起来有些想念含章殿前的那片芍药花丛了。对了，我瞧这宫里的花卉多半是些牡丹杜鹃，芍药倒是从未见过。有什么说法吗？”
男人不答反问：“喜欢？”
“嗯，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芍药的种子还在不在？”
“在的。”文子端道：“我送你去。”
马蹄在青石板路上踏出哒哒哒地声音。
“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内驱车。”突然，前方传来一阵女子的疾呼声。
文子端的脸色染上一丝不耐，霍卿越撩开帘子自窗棂边看了一眼，几名宫娥簇拥着一个女娘拦在宫巷内，前头的女娘容貌还算秀丽，霍卿越认得她，小越侯的第三女，文子端的表妹——越蓠。以前自己着男装走在前朝，倒是从未和这些贵女有多少牵扯。不过是在皇家宴会上，有过几面之缘。
如今自己以姬遥的身份回来，何时回宫，从哪个门进来，再加上往含章殿的路较为幽静，鲜少有人，如此看来越蓠是专程在这里堵她的。
见文子端欲起身，霍卿越拉住了他的衣袖：“些许小事就不劳三皇兄费心了。”她丢下这么一句话，率先从安车里钻了出来。
越蓠只见对方面具下的那弯眸子虽然清莹坚毅，却又像无底的深渊，望过来的时候仿佛能直视人心，不禁心生寒意。都城贵女她都见过，这个人从宫外而来，而近日皇城上下传言陛下寻到了长安姬氏的后人，看来就是她了。
“我道是谁，原来是从宫外来的野丫头。”越蓠摆出一副高傲的姿态。
“放肆，我家女公子乃武信侯亲妹，见到女公子还不行礼？”她身旁的宫娥训斥道。
越蓠却见对方淡定地踱着步，她扬了扬下巴：“我不管你从前如何，既然进了宫，便要遵循这宫里的规距。”
霍卿越语气温和，“既要遵循规矩，那敢问女公子有官身否？”
越蓠蹙紧了眉，答不出话来。
“既无官身，敢问女公子可是陛下的嫔妃？”霍卿越再问。
文子端：............他无故躺枪好吗？
越蓠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霍卿越提起唇角：“一无官身，二非嫔妃，我为何要同你行礼？这宫里有这项规矩吗？”
越蓠只好拿安车做筏子，“当今圣上最为重礼，现下已过中门，在宫内驱车之人唯有陛下皇后，你岂敢越权！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我倒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霍卿越提唇浅笑：“陛下还未治罪，女公子就要治我的罪，女公子此举岂非也是越权？”
越蓠语塞：“你！”
“树大招风，易被摧之，提醒女公子一句......”霍卿越走近了一步，抬起手背遮掩在了唇边，用二人听到的声音道：“言多必失，谨言慎行，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女公子今日在宫中大放厥词，就不怕将来落人话柄？”
明明从宫外寻回来的，可对方那通身的气魄让越蓠不禁打了个寒颤。
越蓠从小到大骄纵惯了，趾高气扬道：“我大兄乃武信侯，我身后有整个越氏，你不过是一介孤女，你拿……”
“她身后是朕。”越蓠的话还未说完，文子端自安车内站了出来。男人长身玉立，嗓音冷冽，气势逼人。
“陛下？”越蓠慌乱之中，率领众人匆忙跪地，她双眼喷火，怒视着霍卿越。
霍卿越一摊手，语气淡然：“我已经提醒过你了。”
越蓠万万没想到阻拦的是圣驾，开始语无伦次，“臣女不知陛下在安车里，惊扰了陛下，求陛下恕罪。”
男人冷声道：“越蓠，你平日就是这般跋扈的吗！”
“臣女，臣女只是怕有人坏了宫里的规矩。臣女只是想替三表兄分忧……”
“朕的后宫还无需你来管辖，怕是近日太闲，失了分寸，回去将《女诫》抄个三百来遍，好好反省去吧！”
文子端说罢猛地一拂袖，将身旁的霍卿越一并扯进了马车里。
直到宫巷再也听不见马蹄声，越蓠望着那安车消失的方向，心中愈发不安。
“女公子？”宫娥唤了她一声。
“不知道为何，我觉得那个姬遥有些熟悉。”越蓠看向自己的婢女：“你说，我是不是要失去三表哥了？”
“陛下这么多年都未曾娶妻，身边除了女公子再无其他女人。陛下虽然看起来冷漠了些，可终究念着与女公子的情谊的。”宫娥安慰道。
“是吗？”越蓠眼神有些飘渺：“如今长安姬氏的人来了，三表兄竟将含章殿给她住，他从不准旁人靠近那里的。”
此时，文子端端坐与马车内，手按在膝上，唇角微微下沉，看起来余怒未消。
“三皇兄怎得出来了，我可以解决的。” 霍卿越道。
“我说过要护着你，绝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
“既已回宫，总是要面对的。”
霍卿越想了想，“我记得三皇兄这个表妹，当年还是小越侯给三皇兄牵线搭桥的，可怜啊三皇兄一句话伤透了人家的心。”说着女娘探了探身子：“这么多年，她依旧倾心于你，看在人家这般痴情的份上，要不三皇兄从了？”
文子端抬起了矜重内敛的眸子：“妻子有你一个就够了。”
“我可没说要嫁你。”霍卿越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经道。
“自古以来，只有夫妻同床共枕，你我都躺在一张床上了，你不嫁我？”
“那是个意外。”霍卿越狡辩。
“我当真了。”文子端答得干脆。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殿门前，这时一名宫人躬着腰从后赶了上来：
“陛下，廷尉袁大人与杜尚书早已候在在明德殿，称有要紧事上奏。”
霍卿越轻巧一笑：“三皇兄日理万机，还有国事要操劳，我呢如今是闲人一个，我自己进去就好了。”
文子端微一颔首：“也罢，那我晚些时候来看你。”
霍卿越牵着阿沅站在殿前，看着上方的牌匾上“含章殿”三个字，这还是当年文帝的亲笔题字。还以为三年未曾住人，这里会破败不堪，没想到这里倒是干净整洁，就连宫门前的柱子都一尘不染，想来是有人定期洒扫的缘故。
两人刚上了台阶，身后传来便一声呼唤。
“奴婢恭迎殿下还于故都。”
作者出差，暂停几天。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