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

大夫本想称呼“李前辈”的，但心里委实惊怒交集，这“前辈”二字，委实难以出口。

青瑶将那大夫和他妹妹叫到她的桌上，解释道，“若他是因为中毒疯癫，将虎掌直接服下，应该能够清醒。若是内力不足抗毒，可以泡水再服，虎掌虽有剧毒，却能延迟或者缩短疯癫发作的时间……”

“你怎知病患是中毒疯癫？”大夫沉声问。

青瑶一怔，歉然道，“啊，我随口说说……”

大夫脸现愠色，“治病救人，若无十分把握，岂可轻言？你可曾如此医好病患？”

青瑶张口结舌。

大夫虽不再说话，方多病已看得出他心下不快至极。一开始大夫对吉祥纹莲花楼主人尚有几分敬意，说到如今，大夫对面前这位李莲花李神医已是大有成见。

青瑶见大夫神色冷淡，满脸歉然坐在一旁，方多病对她翻了个白眼，“让你自作主张，被说了吧？”

温客行却道，“这位大夫，你又怎知花花她不曾以新鲜虎掌医好了病人？花花可是当世名医，虎掌虽有剧毒，说不定正是因为有剧毒，所以对某几种疯癫十分有效呢？”

青瑶‘啊’了一声，尚未附和。大夫冷冷地看向青瑶问道，“你能确保病人服下虎掌一定能够痊愈，绝不会死？”

青瑶苦笑道，“不能。”

虎掌并非真的老虎脚掌，又称“虎掌南星”，是一位药草。虎掌味苦性温，有剧毒，有化痰消淤、祛风止痉之效，《本草纲目》中有载。医治惊悸、狂惑之症，可用“寿星丸”。用虎掌一斤，掘一土坑，以炭火三十斤烧红，倒入酒五升，渗干后把天南星放入其中，用盆盖住。第二日取出研末，加琥珀一两、朱砂二两，以生姜汁调面做成丸子，煎人参、石菖蒲汤送下，称为寿星丸。虎掌大毒，用药须谨慎，未经炮制轻易不可内服。

这位药虽然确能治病，但是对病人的内力要求很高。她提议要病患将这剧毒药草直接服下，那无疑是以内力修为与剧毒搏一次性命。

大夫砰的一声拍案而起，大怒道，“那你便是以病患试验药物，草菅人命！”

青瑶和方多病都吓了一跳，大夫的妹妹叫了一声，“妹妹！”

不过妹妹也明白，自家大哥疾恶如仇性子耿直，脾气虽不甚好，对待病患却极有耐心，她也很少见他如此大怒，但以活人试药乃极其残忍恶毒之事，她也隐约明白。

方多病打圆场赔笑脸，“服下剧毒也无妨，只要有人以至纯内力化解，就不会有性命之忧，哈哈哈。”

大夫气极反笑，“这等功力世上几人方有？李相夷？周子舒？青崖山鬼谷谷主还是少林元化掌门？”

温客行正要辩说他正是这几人之一时，青瑶用一杯酒堵住他的嘴，微笑道，“我突然困了。”

大夫摔袖便起，怫然道，“告辞！”

言罢他头也不回，拂袖而去。

那妹妹见此也不再坐，目光复杂的看了青瑶一眼便去追自己哥哥了。

温客行差点被李莲花那杯酒呛死，好不容易才喝下，怒道，“你干什么？”

青瑶叹了口气，“我怕你再说下去，人家大夫就要拔剑杀人。”

温客行揉了揉被酒呛得难受的喉咙，方多病在一旁嘀咕了一声，“还不是你不懂装懂胡说八道，让他暴跳如雷？”

青瑶自言自语的喃喃道，“下次定要说李莲花对医术半点不懂，一窍不通，无论头疼脑热，伤风咳嗽都万万不要来问我……”

温客行忍不住好笑道，“你要是说你一窍不通，他必定也要生气。”

第二天，同样的客栈，那大夫没有来，妹妹倒是又来了。

“李神医，我哥他对待医术向来谨慎，难免冲动，你别生气啊。”

青瑶摇摇头，“没事。”

离肖紫衿和乔婉娩的婚期很近了，客栈里都是讨论他俩的。

大夫妹妹一脸羡慕，“乔姐姐真是令人羡慕，能和李相夷这样的奇人相遇，而后又有肖大侠这样的痴情男子守护，十年……”说着她又轻轻叹了口气，“是多么漫长的岁月，肖大侠从未离开过乔姐姐身边。”

方多病奇道，“你认识那两个人？”

大夫妹妹点了点头，“我和关大哥八月初八已经来到，上小青峰游玩的时候遇见了他们，他们正在给李相夷的衣冠冢上香。”

青瑶微微一笑，“斯人已矣，活着的人只要过得好，死者就能安心，倒也不必如此执着。”

大夫妹妹撇撇嘴，“那不过是李神医你自己的想法，江湖上还是有不少人说乔姐姐心志不坚，移情别恋，再难听的我都听过。”说着她哼了一声，“李相夷已经死了十年了，凭什么乔姐姐要等她一辈子？乔姐姐又没有嫁给李相夷。”

方多病插口道，“这骂人的人多半在嫉妒肖紫衿。”

青瑶奇怪，“嫉妒？为什么嫉妒？”

方多病一本正经地道，“那些指责乔女侠的人肯定心想：乔婉娩你变心怎么不变到我这里来，竟变到肖紫衿那里去？你若变心嫁给了我，便是从良；嫁给了肖紫衿，就是荡妇！”

大夫妹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后又忍住，“你这话让肖大侠知道，定要打破你的头，他无比敬重乔姐姐。”

青瑶问道，“怎么敬重？”

“肖大侠待乔姐姐很温柔，他虽然不常看她，但是乔姐姐无论要做什么、在想什么，他都知道；乔姐姐要做任何事他都不反对，再小的事他都会帮她做。我真是羡慕得很……”

青瑶听着，突而微笑，眼色也甚是温柔。

方多病却道，“肖大侠也忒英雄气短、儿女情长，难道他娶了老婆，还要给老婆擦桌扫地、洗碗做饭不成？”

说到擦桌扫地，他看了一旁的青瑶一眼，心里一乐：这死莲花若是嫁了人家，倒是必定在家里擦桌扫地洗碗做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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