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唤起了黑木的斗志,佐佐木铁男便放下心来。江户人急性子,当夜他便带着黑木由水路回到了海边大营。见黑木与棋手浅川竟是师兄弟,佐佐木也乐得省事,遂把他交给浅川照顾,自己则立即召了两个心腹商议起行动计划来:
“这次德川将军交给我们一项秘密任务,他要我们先帮黑木君战胜所有中国棋手!”
“甚么?棋手?”众人都不懂棋,闻言面面相觑。
“我明白将军的意思,这是要先在精神上战胜他们。”佐佐木话音刚落,便见三郎匆匆赶来通风报信,当下与他三人一起商定了行动计划,这才命三郎回去了。
却说黑木在异国他乡见到师兄,自是喜出望外,一到帐中就叽叽呱呱说个不停。而浅川师兄听他说明来意居然只是叹了口气,默默喝了一杯,黑木见状问道:
“师兄怎么一个人喝闷酒啊?是想家了吗?”只见师兄放下酒杯,神色凝重地对他道:
“围棋在中国诞生,它的根在这里。二十年前师父来时也满怀像你一样的愿望,但最终还是败在林心诚手里。我担心你会走师父的老路啊。”
黑木闻言笑道:“师兄不必担心!我刚看过大明棋圣战,我一定能打败那个棋圣!”却见师兄只是“嗯”了一声,随即叹道:
“可我听说,中国有个与你年龄相仿的围棋小神童……”
“啊?他是谁?”黑木瞪大了眼睛。
“他叫江流儿。”浅川说罢望向帐外——他最初是从好友妖刀王口中听说的。
“江流儿?”黑木听了师兄说的,眼前竟不知不觉现出棋馆里那个白衣少年的身影。耳畔似乎又响起了他临走那句“第五十九手,黑棋绮位断”,不由惊得“啊”了一声,立时敛起笑意,心下暗道:“难道是他?”
黑木并不知道,此时的江流儿正万念俱灰,漂泊在西去凌云寺的船上。而当江流儿在蒙圆德大师开示后沉浸于藏经阁里各种古谱中暂时忘却一切时,他却已在佐佐木的陪同下赶去武昌找雷凌云对局了——这毕竟是棋圣之外他所知且能打败的第一个中国棋手。
西金棋院门口,铁头和花面郎正劝师弟们最近不要来学棋——毕竟大师兄从吴州回来后,已是每天都有人挨揍了。众人正要依言散去时,忽见两个异邦打扮的人到了门口站定。花面郎见状有些诧异,因问道:
“喂,你们站在这作甚?不知道这是大名鼎鼎的西金棋院么?”
“哼!甚么西金棋院?听都没听说过!”众人听那异邦刀客出语不善,一时未及还口,早听刀客身旁的小孩轻蔑地道:
“这么低劣的棋艺还开棋院,真是不知羞耻!叫雷凌云出来,我教他怎么下棋!”
“甚么?臭小子,我来教训教训你!”铁头见状先急了:西金弟子人人习武,还怕人找茬不成?他边说边拉开拳架,径直向那口出狂言的异邦小孩打去,却不料竟被他身旁的刀客顺势一挥,整个人便飞了出去,扑通一下摔落在地。他正痛得难以爬起,却见那刀客居然纵身一跃,伸手摘了西金棋院的匾额往地上一掼,那匾立时断作两截。
“弟兄们,给我打!”花面郎一声令下,众人便抽出了腰间利斧纷纷砍向那刀客。
铁头见这刀客功夫了得,众师弟虽怒不可遏,却无人是他对手,尽皆被那刀客打倒,遂咬牙冲上前去,花面郎见势不妙,忙飞跑去报知大师兄了。
雷凌云正在后院练斧,花面郎赶到时,他刚巧将手中利斧掷了出去。见斧子直向自己飞来,花面郎慌忙一闪身,那斧头便砸中了不远处的盆景,登时把那盆景砸了个粉碎。花面郎惊魂未定,刚唤了师兄一声,就听他喝问道:“你来干嘛?”
“有人砸咱们棋院的招牌!就在外面!”
“甚么!”雷凌云这几日常为心魔所扰,眼前时常出现方胜的蔑视,武云飞的仇视和福王的怒视,他正愁无处泄愤,闻言更是怒发冲冠,当即足下生风,还未赶到,便远远听见铁头一声怒吼:
“我跟你拼了!”
雷凌云闻声快步往门口赶,但见铁头举斧向门口一个刀客劈去,脚步便又加快了些。只是他还未及赶到近处,已见铁头被那刀客当胸一脚踢飞,重重摔在了他脚边。他循着方向一望,见是两个东瀛打扮的,虽不知他们能否听懂,仍向二人叱道:
“是谁敢砸西金棋院的招牌!”
“就凭你这低劣的棋艺,还敢挂棋院的招牌?真可笑!”
“你!”雷凌云见这人不仅对汉语运用自如,更是一语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上前一步正要发作,忽闻花面郎带着哭腔叫道:“大师兄!铁头不中用了!”
“你干的好事!”雷凌云一语方罢,就听这刀客不屑地道:
“哼,只能怪他本领太差,就像你们西金棋院一样不堪一击!”
“我要你的命!”雷凌云只恨自己方才把斧子掷了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时,早已飞身向那刀客攻去。不料那刀客倭刀刚一出鞘,便将他的罩甲划开了一道长口子。雷凌云情知不敌,胸中却又不甘,当下收招喝问:“你们是谁?想干甚么?”
“我是日本的围棋名人,是要来扫平中国棋界的。”眼前这东瀛小孩说罢,雷凌云正要驳斥,又听那刀客喝道:“你西金棋院就是我们要扫平的第一个棋院!”
“狂妄!”雷凌云刚叱了一声,就听那东瀛小孩道:“我只是来下围棋的,让你知道我们围棋的厉害!
“好!摆棋盘!”雷凌云一面说着,一面把他们并众人带到了棋室。待与东瀛小孩相对坐定,他立时喝道:“猜先吧!”
“猜先?哼,你还不够猜先的资格。让先你都不够!”
“哦?好狂的小子,还是我让你先吧!”雷凌云说着便拈起黑子座子,却见这小孩双手环抱当胸,居然不拿棋子,不由惊道:“你这甚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