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歆欣蹲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直到眼泪把胸前的衣襟洇得发皱，才慢慢抬起头。
她接过伞兵递来的纸巾，胡乱抹了把脸，眼眶红得像兔子，却硬是扯出个笑来“哥，我没事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嘴角僵着，眼里的湿意还没褪干净，看得伞兵心里直发堵。
“没事？你这能叫没事儿吗？”他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额头“耿继辉那混小子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你跟哥说，哥去揍他！”
“真没事”乔歆欣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却坚持着要站起来“就是……就是之前没想明白，现在想通了。”
她顿了顿，望着部队里的方向，眼神空落落的“人各有各的路嘛，他选他的，我走我的，挺好。”
伞兵哪能信？可看着她强撑的样子，又实在问不出口。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我跟队里请个假，送你回去。”
“不用了哥。”乔歆欣赶紧摆手，往后退了半步，像是怕他跟着。
“我自己能回去，你还得训练呢。”她低头拽了拽裙摆，声音轻得像飘在风里“真的，我没事，你别担心。”
说完，她没敢再看伞兵，转身就往山下走。米白色的裙摆被风一吹，轻轻晃着，背影单薄得像片随时会被吹走的叶子。
伞兵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她一步步往前走，走几步还得抬手抹下眼睛，却硬是没回头。
直到她的身影彻底看不见了，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树皮硌得手生疼。
“疯了”他低声骂了句，心里又气又急，刚才看耿继辉对杜菲菲那样子，是真气，可想起乔歆欣哭红的眼，又觉得不对劲，耿继辉明明把人疼到心尖上，怎么会突然这么狠心？
伞兵揣着一肚子火往器械区走，远远看见耿继辉还靠在单杠上，背对着他，肩膀绷得死紧。
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攥住耿继辉的胳膊，把人拽得转过来，眼里的火几乎要喷出来“耿继辉，你到底什么意思？！”
耿继辉抬眼，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声音哑得厉害“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伞兵气笑了，手劲又重了几分“你就这么对欣欣？刚才她哭着跑的时候你没看见？脸都哭花了，站都站不稳！”
“你别管了。”耿继辉别开眼，声音沉得像压了石头。
“别管？”伞兵猛地提高了声，“那是我妹妹！打小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妹妹！你让她那么伤心，我能不管？”
他死死盯着耿继辉，胸口剧烈起伏“得亏你是我兄弟，不然我现在揍死你！”
耿继辉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点破罐破摔的颓“那你打吧。”
“你！”伞兵彻底被激怒了，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将人拽得离自己极近，眼里的红血丝比耿继辉的还重“你知不知道她刚才哭得多伤心？她站在那儿，跟被抽了魂似的！你到底懂不懂她为你做了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发颤，带着疼惜和愤怒“她小时候最喜舞蹈，做梦都想站在大舞台上，你知道吗？她为了这个梦，摔断过腿都没放弃！可她现在为什么放弃了？”
伞兵猛地晃了晃他，一字一句道“耿继辉，因为你！就因为你，怕你出任务受伤没人照顾，她硬生生把舞鞋收了！这几年拼死拼活考学，去了医院，就为了你受伤时能第一时间冲到你跟前！”
“你上次脊柱中弹，躺在手术台上半死不活，是她拿着手术刀跟死神抢了八个小时，你昏迷在重症监护室，是她守着你。”
“她怕你有负担，特意让我们瞒着你！连当你的主治医师都不敢认，只敢在跟前搭手！”伞兵的声音陡然拔高“她现在是医生！你的救命医生！你到现在还不知道！”
“医生？”耿继辉猛地怔住，瞳孔骤缩，像被狠狠砸了一锤。
他从没想过……乔歆欣会是医生？他一直以为她还在舞台上绽放光芒，每次她也都告诉他“还在排练”，“刚排练结束”，“要去排练了”。
伞兵见他这副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她都这么为你付出了，你还这么对她？耿继辉，你个王八蛋！”
耿继辉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伞兵的话撞得他耳膜疼，无数被忽略的细节猛地涌上来。
上次中弹的事他记得，醒来时她跑过来眼下青黑一片，他当时只觉得心疼，却不知道她陪他在手术室熬过了怎样的八个小时，不知道她是怎么硬撑着拿起手术刀的。
他住院时，每次他醒，总能看见个穿白大褂的背影在门口晃，身形和欣欣极像，他问起时，她只说是背影相像。
他随口提过一句“术后疼得睡不着”，下午给他输液里面就带了镇痛的药水。
欣欣以前最爱穿裙子，总说她喜欢跳舞时裙摆翻扬的样子，可这两年见她，她次次都是简单的长裤。
问起时，她只笑说方便，她身上总带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她含糊说是舞蹈室现在总是会定期消毒。
之前她来找他，卫生员聊起新出的止血药，她居然能接话，说“那药对凝血功能差的人不太友好”，他当时只觉得她“懂得多”。
原来不是相像，不是方便，不是定期消毒更不是懂得多。
是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用另一种方式守着他，却把所有痕迹都藏得严严实实。
那个总爱穿着裙子转圈的小姑娘，那个提起舞蹈就眼睛发亮的小姑娘，为了他，把梦想折了，换了身白大褂，站在了手术室里。
“我……”耿继辉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死了，疼得发不出声。他抬手按住胸口，那里跳得又急又重，像要撞碎肋骨。
伞兵见他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心里的火泄了大半，只剩下堵得慌的疼。他狠狠推开耿继辉，往后退了两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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