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锚

“不…准…再…走…”

白容嘶哑的呜咽还在梨花瓣纷飞的寒风中颤抖，那只抓住墨白前襟的手，指节惨白到近乎透明，仿佛要将自己仅存的生命力都通过这绝望的抓握渡进他布满裂痕的躯壳里。泪水混着血污，滴落在他手背的金色纹路上，发出细微的“嗤嗤”轻响，如同灼烧。

墨白垂眸。

那双承载了归墟寂灭、深不见底的眼，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不是回应，更像是某种坚冰被滚烫液体滴穿的应激。他任由她抓着，玄色斗篷在她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却依旧如同即将碎裂的琉璃雕塑，冰冷、漠然、了无生机。那遍布全身的金色裂痕，在梨花清冷的微光下，显得愈发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崩解成漫天星尘。

姜柳衡背对着井边相拥（或者说白容单方面死死抓缚）的两人，高大的身影在漫天梨雪中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他面前，那片由他三百年枯坐、以星辰之力催生的奇异灵花花海，正无声绽放，流转着梦幻般的微光，与这破败的归墟之地格格不入，却又顽强地昭示着新生。

魔尊赤红的眼底，翻涌的惊骇、愤怒、不甘……最终沉淀为一片深潭般的疲惫与释然。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离他最近的一朵形似星芒的幽蓝灵花。花瓣冰凉。

“呵……”一声极轻的、几乎被风声吞没的自嘲，从他唇边逸出。

三百年的枯守，三百年的星力浇灌，催生这片花海，原以为是为她归来铺就的生机之路。到头来，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濒死的天帝，她的指尖只愿抓住那抹随时会消散的玄色。

他守护的，终究不是他的归途。

他缓缓转身，目光掠过白容紧抓着墨白不放的手，掠过她眼中那几乎焚尽自我的失而复得的狂喜与恐惧，最终定格在墨白那张布满裂痕、死寂漠然的脸上。那漠然，比任何嘲讽都更刺骨。

“墨白。”姜柳衡的声音低沉沙哑，穿透纷飞的梨花，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你赢了。”

悬停在塔尖的星核，似乎感应到了主人心绪的剧烈波动，光芒骤然变得急促而不稳定，明灭闪烁，如同垂死挣扎的心跳。

“这局棋，本尊陪你下了三百年。”姜柳衡踏前一步，玄袍无风自动，周身沉寂的魔气开始以一种缓慢而决绝的姿态重新翻涌，却不再是狂暴的杀意，而是一种…献祭般的燃烧！“用归墟为枰，以星辰为子，赌她一线生机……”他目光扫过白容，又落回墨白，“你把她当棋眼，当破局的刃，当救命的药引……甚至不惜把自己也炼成一把碎掉的钥匙，只为开她那把锁。”

“可你问过她吗？”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压抑了三百年的悲愤，“问过她愿不愿意被锁在归墟三百年！问过她愿不愿意醒来就看到你这副鬼样子！问过她……愿不愿意承受再一次看着你碎在眼前的恐惧？！” 最后一句几乎是咆哮，震得井台碎石簌簌滚落。

白容身体猛地一颤，抓握墨白的手更紧，泪水汹涌得更急，却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呜咽。

姜柳衡的视线重新落回星核。那燃烧了三百年的核心，光芒已开始变得浑浊、暗淡，边缘出现细微的裂痕。

“够了。”他闭上眼，再睁开时，赤瞳中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清明与决断。“这盘棋，本尊倦了。你的局，你自己收拾。”

他猛地抬手，五指如钩，对准了塔尖那枚光芒急促闪烁的星核！

“姜柳衡！你要做什么？！” 白容终于失声尖叫，一种比墨白消散更可怕的预感攫住了她！

“做什么？”姜柳衡回头，对她扯出一个极淡、极疲惫的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释然，和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东西。“做三百年前就该做的事……替我那傻妹妹，护住她最想护住的人。”

话音未落，他五指狠狠一握！

“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