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鞋架上摆着两双鞋,一双拖鞋,一双外出用鞋。
一双是他的,一双不是他的。
横滨的船只驶入港口。轻便船在公共市场港湾里停泊的小船组成的迷宫中缓缓滑行,晨曦在清澈的蒙蒙细雨中显得格外饱满,可小雨很快就变成了瓢泼大雨。守候在餐桌前的兰堂一直从晚上等到了清晨,若是扎西德勒被什么东西延误,他会从第二天的清晨起开始等待,此刻他的眼睛始终不离外门,他的感官好像灵敏许多,熟悉的力量令他心安,出于本能,他开启了异能力,把整栋别墅笼罩在金色的亚空间中。
异能力的光辉闪动,在兰堂的领域下,如果不经过他的同意,没人能进入这栋建筑。他一直徒劳地等到八点钟,雨还是没停,一种焦躁感和不满充斥着兰堂,他首先想的不是自己莫名其妙可能会被女孩抛弃的难过,而是如果扎西德勒在一个小时后还不回到他的身边,他会动用一些其他的办法让她没办法走出他的视线。
失忆这事儿,奈何不了身体的本能和灵魂的炽热,失忆前兰堂是站在人类巅峰的超越者。从来没人敢让他空等那么久,无论是谁,包括他的老师在内,现如今,他失忆后流落到横滨这座城,对于那些冒犯他的人,他也毫不在意。或许,在潜意识里,他把自己与他们划分了界限,就像看待空气中微不足道的尘埃一样看他们,因为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感情毫无价值。
但是扎西德勒是不一样的。
他们之间没由来产生亲昵的感情,也许其中有他们双方不经意的操纵,如果兰堂没有遇到扎西德勒,他恍惚觉得,自己会再重复同一个已经反复度过了的生活片段,这种重复是那么的彻底,而一想到往后的人生也将如此重复,兰堂颤抖起来:单是想到自己没遇见扎西德勒的境况就让他不寒而栗了。但扎西德勒没有回来,兰堂知道这个小姑娘的能力有多么大,现在没有什么对她开始是绝对危险的,但这并不妨碍兰堂担心她,一码归一码,他也清楚,扎西德勒不回来,只可能是因为她不想回来。
干脆现在把她带会来吧。
别等了。
自己应该跟上的。
扎西德勒几乎是踩着兰堂的神经进入他的异空间领地的,这个法国男人像野兽一样把这块地方打上自己的印记,光是站在外围她就能感受到对方美丽的灵魂和无孔不入的气息。她回来了,兰堂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掩饰好自己的神情不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走到扎西德勒跟前把她单手饱了起来,一直把她抱到沙发上,女孩漂亮的小短根鞋还没来得及脱,她浑身上下湿的就像落汤鸡。
扎西德勒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见到中也后她会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直到踏入家门的那一刻。她在兰堂的帮助下收起自己,对方把她湿掉的外套和鞋子脱了下来,给她煮了杯热水,然后一刻不停地去浴室为她准备洗澡水。
房屋恢复生气,扎西德勒捧着热水,眸中的金河流淌着更为氤氲的艳色,这可能是习惯喝冷水的兰堂第一次给别人煮热水,男人从刚刚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也许是在隐晦地表达不满,过了几十分钟,穿着保暖居家服的男人站在她面前,道:“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
“你不问问我去了哪里吗?”扎西德勒放下水杯,“我以为你会更着急一点。”
兰堂定定地看着她,“那不重要,你回来了,出现在我面前,这就够了。”
“你不担心我遇到危险?”
“担心,但你不会喜欢。”
“是吗……我的感情总是赶不上需要。”扎西德勒道,“这段时间我们可能会很忙,首领会喜欢一只有着美丽外表的百灵鸟,但不会因此重用她或是给她权利,更不会因此看中她的价值即便她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羽毛。”
不,他会喜欢她,更会看中她的价值而不是因为她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羽毛。
一瞬间,兰堂心头涌上了强烈的杀意。只要和扎西德勒稍微沾点边的人,都能让他火冒三丈,更别提是“养父女”这种更为亲密的关系了。哪个成年人会不懂“dady”的深层含义呢?
其实不用这么复杂,扎西德勒有个更省事的法子——用她的异能力『无为转变』把整个组织都变成听话的傀儡。但这未免太没意思也太孩子气了,那些傀儡的灵魂就像垃圾桶里的石头一样无趣又沉闷。而且,轻易到手的东西往往越不懂得珍惜,横滨是她好不容易寻觅到的锚点,更是中也在的城市,她不能让自己对它的兴趣迅速消减。所以,她要温柔地把这个城市纳入自己的怀抱。当然啦,她并非只有这一条路可选,但要想让她加入政府还不如直接做白日梦。
“我们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我带你去采尔马特滑雪,或者你更想去诗巴丹潜水,芬兰的拉普兰地区没有一丝尘埃,罗瓦涅米进入极夜时期,黑暗而晴朗的天空是欣赏瑰丽北极光最好的布景。”兰堂对她说,“Rien ne peut nous retenir.”
——没有什么能牵制我们。
“听上去无比的吸引人,”扎西德勒笑道,“但你不想找回记忆了吗,兰堂?还有我们旅行的钱从哪里来?”
“记忆……或许它们并不重要。如果过去的记忆真的不可忘却,我就不会失去它们的所有线索,如果它们重如血海深仇,现在我就不会恍惚地在这座城市徘徊——更不会遇到你。”兰堂道。
他开始用自己的母语与她对话。
——我的亲爱的,你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种事情绝不会让你愁眉不展。就如同骑士守护公主一般,我将倾尽所有为你保驾护航。
哦,这该死的浪漫的法国人。
扎西德勒不甘示弱:
——你的慷慨像海一样浩瀚,我的感情也像海一样深沉,我给你的越多,我自己也会越富有,因为这两者是无穷无尽的。狡猾而浪漫的人啊,你这是将整个命运交托给我,把我当做你的主人吧,跟随我到世界的尽头。
女孩的声音比驱散山坡上的阴霾的太阳光还要快过十倍,那动听的音符顺着兰堂的耳朵流进身体,一种渴望和征服欲在血液中翻滚,虽然他已经把自己买了出去,可是还没有被领主买去,比他更加狡猾的高贵的领主正气定神闲地逗弄着他,这日子长的真叫人厌烦,正像一个做好了新衣服的小孩,在节日的前夜焦躁地等待着天明一样。
兰堂深吸一口气,这种熟悉的感觉又回到了他的身体,浪漫的诗歌、美丽的情人以及永远不会凐灭的温暖的拥抱,这里是另一个战场,也是他绝不会认输的战场,即便他失去了记忆,即便他不清楚这些金子般的话他是如何说出口的。
——快快跑吧,驾车的法厄同鞭策我们飞到彼方的黑夜,悄悄展开你秘密的帷幕吧,遮住夜行人的眼睛,没有人会看见那时的你,没有人敢谈论那时的你,我在你美貌的光辉里缱绻,即使这场旅行盲目荒唐,那也正好了黑夜相称。
他吐露着天上的仙音。
——瞧瞧窗外,我的亲爱的,不做美的晨曦已经在东天的云朵上镶起了金线,夜晚的星光已经烧尽,愉快的白昼灭族踏上了迷雾的山巅,而你将在夜晚替我拿着火炬,照亮我们荒唐的路程,但现在我必须就在这里寻找生路,或者作一个无根的浮萍束手待死。
——我不会离去的,天亮还有一会儿呢。如果你站在下面,我愿意在你的身旁陪你一起俯视坟墓底下的尸骸,如果你站在上面,我愿意为你拉下黎明睁开的睡眼。我巴不得留在这里,永远不要离开。你的拒绝使我再次笃定,我只求你能为我留下一点点信息,让我不至于在等待中死亡。
——当然,我绝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我的亲爱的,向你传达我的衷忱,我有一颗不详的灵魂,在你的眼中会是什么样,忧伤吸干了我的血液。
“好吧,我向你认输和道歉,兰堂,在这方面或许我也需要多加向你学习——也许这是法国人与生俱来的天赋。”扎西德勒收起唱诗般的语调,“一分钟就等于许多日子,如果你的心意真如同刚才说的那样热忱,我将会给你留下你想要的所有信息。”
听不见女孩优美的吟唱,兰堂有些遗憾,他道:“我真怕等我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已经不知道是怎么样了,不过我希望你在回家前能提前一个小时或者半个小时说一声,这样洗澡水就能算好时间提前准备了。”
扎西德勒笑了,难不成这个大男人说了这么一大堆只是想让她每次会来前打好招呼,这样他就能提前做好准备,她也不用湿漉漉地坐在沙发上等着。这种感觉真是奇特,毒药也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她真是对法兰西越加好奇,什么样的地方能养出兰堂这样的人。在进入浴室前,她又留下一段法语:
“Dieu me pardonne。”
——上帝饶恕我。
“Dieu n'a pas d'horloge。”
——上帝根本没有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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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完。
怎么样,怎么样(-o-)/
为什么总是被屏蔽?
兰堂真的很帅,他真的很好!!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但是后面的想法又和写出来的有些不一样,笔,他有自己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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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各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