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
扎西德勒走进破旧的地下酒馆,在此之前她从未来过这家酒馆。
扎西德勒没有现在喝酒的想法,可当她在一个阴暗而抗脏的角落里的一张发粘的小桌旁坐下时,还是喊了一杯啤酒,把第一杯啤酒一口气就喝光了。
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友好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客人,不过就在这时,她也隐隐约约感觉到,把一切都往好处想实际上也是一种病态。
早上的酒馆没有几个客人。除了在楼梯上碰到的两个醉鬼,他们走后,这里变得静悄悄、空荡荡的。剩下的人中有一个稍微有了醉意,喝着啤酒,扎西德勒猜测他是擂钵街靠贩卖情报为生的三流情报贩子。
打斗声很快从外边传来,酒馆里的客人已经适应是不是到来的火拼和争斗了,他们的脸上充满对横滨这座魔都的适应性,不一会儿,就都冷静地撤离酒馆了。
扎西德勒听见太宰治被踹飞的声音。说不心疼是假的,这小子自她带他起就没被别人揍过,从来只有他祸害自己的份。即便太宰治怕痛怕的不行,对自己下手时是一点不留情。感冒、发烧、风寒都是小操作,她和兰堂都不是生病的体质,可托太宰治的福,别墅里的感冒药、退烧药、消炎药等口服药和外敷药前所未有的齐全。
扎西德勒又从柜台上拿了一块小黄瓜,以最快的速度离开酒馆,从这里到兰堂的花园别墅坐车也要40多分钟,但她只花了不到5分钟。
扎西德勒进入别墅,像只猫一样,小心翼翼地、悄悄地溜上了十三级楼梯。一楼没有任何人,她检查过了。二楼一共18个房间,她经过卫生间、衣帽间、盥洗室、书房等,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每一道关上的门口都侧耳听了一阵。她确认现在没有人在二楼。
她必须无比小心,尽管她昨晚还在这栋建筑里睡觉,但她要去干的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
她身上的枪、小刀等都留在港口黑手党了。尽管她对小刀,尤其是自己的力气和技巧,抱有很大自信,她清楚人体的每一个脆弱的骨头和关节的所在,更明白如何把人干净利落地剥皮去骨,不过这件事情不能用武器,任何武器都不行,最后的结果一定得是她用自己的双手带来的才行。
同时我们也可以看出她在这件事上所采取的一切最后决定都具有一个特点。这些决定都有一个奇怪的特征:越是到最紧要关头,在她看来,就越是不想让这件事情发生;周围环境的信息和她自己的智慧越是警告她看清真相,就越显得荒谬,越发可笑。尽管她内心里进行着痛苦的斗争,在这个时刻,她无比理智地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
尽管她在港口黑手党时就把一切都已彻底考虑清楚了,都已经做出决定了,不再有任何怀疑,现在她的内心却似乎在劝告她放弃这个计划,认为这是痛心疾首的、愁肠寸断的。她在脑海中模拟了数十种这件事会给横滨和港口黑手党带来的后果。至于事情发生后自己的情绪和生活的变化,这点小事她一点都没放在心上,因为她已经习惯封闭和压抑自己的情绪,让自己无时无刻保持冷静和理智了。
事情是这样的:她要去劝说——最后可能变成暗杀,那个和她相处了5年多的男人,那个她在横滨第一次遇见的男人,那个昨天为她准备洗澡的热水和美味的夜宵的男人——兰堂。
扎西德勒清楚兰堂就在这栋建筑里,因为她最近一直呆在家里,尤其是早上,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紧闭门窗,就是在厨房里给我做饭,而厨房门总是关着的,这几天他上厕所的次数都少的可怜。他的房间里放着不可告人的东西,一件能对他、对他们产生重大影响的东西,正是这个东西推动兰堂的记忆复苏并且操纵了山川洁的尸体。
对外兰堂一直表现出的异能力只是用红色立方体塑造出亚空间,然而兰堂其实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亚空间内部的任何事物,比如尸体。
他操纵了三川洁的尸体,对港口黑手党进行挑衅。
他的目的是报复虚伪的、隐瞒他真相的扎西德勒吗?
如果他的目的只是报复她,她不会有任何怨言。扎西德勒会像他道歉,为自己卑劣的私心道歉,她不会祈求原谅,因为眼前这件事就是她造成的。在内心深处,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单是这一行为,而且她的整个虚伪的、杨扬自得的生活对兰堂都是十分残忍、卑鄙的。在整个得知魏尔伦的消息的时期,这整整两年中,有一块可怕的帷幕,一直奇怪地遮住了她的眼睛,既看不见魏尔伦造成的惨剧,也看不见得知魏尔伦消息以后的整个生活,而现在这块帷幕开始抖动了,兰堂替她把帷幕揭开,她已经部分地看到了帷幕后面的东西。
然而兰堂的目的不是报复她,而是——引出荒霸吐。
‘不行,这可不行。’她脑海里的思潮翻涌着。她一方面对兰堂没有讨厌她感到惶恐和窃喜,一方面又对兰堂引出荒霸吐的目的感到愤怒和难过。
引出荒霸吐之后呢,他想做什么?
扎西德勒现在就像希勒笔下那些好心肠的人一样:他们始终拿孔雀羽毛把人装扮起来,始终往好的方面想,不准往坏处去想。尽管她预感到最坏的情况,但这事情尘埃落地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对自己说真话的,过于活跃的思维常常弄得她苦恼不堪。等到兰堂亲口告诉她自己引出荒霸吐的目的后,她才肯相信。
他们在三楼的拐角处相遇了。
他们把身上的每一块肌肉调试到最佳状态,同时尽量做出一副平常放松的样子。
“兰堂,”扎西德勒说,“也许我现在该叫你兰波了。”
“你总是超出我的预料,”兰堂笑着说,“我以为你会晚几分钟过来。”
“我已经晚了很久了……来的时候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解决跟你的关系、跟横滨的关系以及……跟荒霸吐的关系。”
“你跟荒霸吐有什么关系?”兰波皱着眉问道。
“那要取决于你跟荒霸吐有什么关系,”扎西德勒的声音冰冷的可怕,仿佛极地的冰雪,“我猜你最初来到横滨的目的就是荒霸吐。”
女孩冷冰冰的样子让兰波的心脏一阵刺痛,他脑海里突然有异常鲜明地出现了他们初见时扎西德勒的身影以及那头随风飘散的黑发。那时的她远没有现在高挑成熟,还是个脸上带着婴儿肥的小姑娘,在拿着他的帽子说自己要为他找回记忆时,她是多么美丽鲜活啊!于是,他同她一起度过的那些景象,又一幕一幕的在他脑海里重现。他想起了同她的每一次吻面礼,想起了当时充斥着每个细胞的喜悦,还想起了女孩穿着他选的雪白色的连衣裙和浅蓝色的腰带,想起了得知她出事后的痛不欲生的心情。
兰堂看到扎西德勒时总是觉得很愉快,只要扎西德勒一走进房间,或者哪怕是兰堂很远地看见她的轮廓,他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变得格外亮堂,一切都变得温暖、更欢快、更有意义,而且只要想到世界上有扎西德勒在,他就有这样的感觉。
要知道,兰堂爱扎西德勒,每个白天和黑夜,他都怀着美好而真挚的感情爱着她,而且早在以前,这令人沉醉的情感就有了苗头,在女孩即将成年时它变得愈发强烈,愈发难以控制。
但是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兰堂,而是阿蒂尔·兰波。
“我曾经是欧洲的异能情报员,”阿蒂尔·兰波面对扎西德勒说,“而我来到这个国家,是为了夺取日本政府发现的高能量生命体。”
“也就是荒霸吐,你想把它带回法国吗?”
“没错。”兰波说着,深红色立方体蔓延着包围整栋建筑,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进不来这栋建筑。
立原修造的巨大身影从扎西德勒的影子里探出头来,它扶着扎西德勒的肩膀,以相当坚定的姿态拦在兰波的面前。它向兰波发出警告的喘息。
在兰波的亚空间范围下,他把立原修造看的清清楚楚。
“真是可怖的怪物,不过远没有那头漆黑的巨兽震撼。”兰波用讲故事的语调说出真相,“八年前的一天,我和另一个情报员同伴潜入了这里,目的是夺取救国防部队一直在暗中研究的人工异能生命体‘荒霸吐’,但在得到生命体的时候,同伴背叛了我和祖国,我和他开始争夺生命体,结果被这个国家的军方发现,陷入绝境。为了突围,我认为应该利用这个夺来的生命体,把‘它’变成为我操纵下的异能生命体,所以解开了封印,但在那一瞬间,整个机构连同记录都被炸掉了,我也同时失去了记忆,然后……”
然后又过了三年,失忆他和一个不可思议的少女在这座城市开始相依为命的生活。


“我们可以一起走,”他又说,“我们一起把荒霸吐带回法国,然后在法国开始新的生活,一起工作、吃饭、休息,就和以前没有变化。我会对法国的长官说明情况,你的户口和身份我也会解决。为什么我们非要战斗不可呢?港口黑手党和横滨对你而言重要到如此地步吗?”
“你错了,兰波。”
扎西德勒身上开始浮现出黑色的纹路,如同夜空中深邃的黑洞,从额头、脸上、脖子一直扩散到四肢、胸膛、脚踝。这些花纹犹如一段古老的咒语,传递着不详和死亡的陈腐气息,同时也散发着一种深沉的魔力。直到生者的气息在扎西德勒身上完全消失,那些纹路也没有停止游弋,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无为转变』发动,扎西德勒已然没有了人类的影子。
“在到横滨前,我一直流浪在莫斯科。那时,我看见一个当钳工的小学徒被作为一个社会上必须加以防备的危险人物受到审判,仅仅因为他偷了一块价值二十卢布的旧地毯。他身材瘦小,穿着灰囚衣,脸无血色,然而没有一个人同情他,仅仅因为他是一名异能力者。”
扎西德勒的声音突然变得悲哀,那不是少女发出来的声响,只能听见与年龄不符的沉痛、叹息,仿佛那个被审判的小学徒就是她自己一般。
兰波的呼吸被这发自内心的痛苦窜紧了。
“显然,这个小学徒犯的并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罪过,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但没人为他说过哪怕一句辩护的话。像他这样的人不是一个,而是成百上万个,人类认为逮住一个,就以为做了一件大事,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再也不用做什么事了,因为他们已把他判处死刑了!他们认为自己为这个世界除害了!”
她的声音高昂,她不是在对兰堂说话,而是在对这个世界的某种力量呐喊。她的声音里充斥着的极致不甘和尖锐的反抗,足以让听到这呐喊的任何人感到羞耻和惊惶。
“而我就是人类口中最大的害,因为我甚至不是一个人!”扎西德勒瞪着兰波的眼睛喊道。
“和全身散发火焰的、用漆黑的四足行走的荒霸吐一样,我也是实验室的产物,2007,这是我的代号!”
“和通过人格式和复制培养的肉体,让特异点以异能力者的模样出现的荒霸吐不一样,因为我——就是异能力本身!”
以立原修造震天动地的嘶吼为导火索,一场决定命运的战斗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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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完。
快来和我聊天,字数超级多,怎么样怎么样,让我看看兰波的粉丝都在哪呢?
我没看太宰中也15岁的小说,只看了动漫,但我感觉兰波的人设还是好玄乎啊。真的很努力的在写对峙场景了,但还有很多的真相和疑惑没揭晓,让我们尽请期待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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