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关乎命运的战斗以阿蒂尔·兰波的死亡结束。
生存下来的，只有舍弃了一切、开启全新人生的兰堂。
当时，在被夷为平地的房子里，被立原修造架到扎西德勒面前的兰堂已经奄奄一息了，他的长发被粘腻的鲜血糊在脸上，一条猛兽利爪留下的伤口划过胸膛。扎西德勒也好不到哪去，她的肚子上破了个大洞，肠子从伤口里流出来，脖子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割痕，普通人应该早就死了，但扎西德勒没有选择用『无为转变』修复伤口。她定定地立在哪里，脸上的表情让任何人都祝摸不透。
两个鲜血淋漓的人面对面看着对方，一时间只能听见1月份的冷风吹过的声音。
扎西德勒突然笑了，她淡淡地开口，那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的云。
“你记得吗，兰堂，我们在这个房间煮过火锅。”
“当然……记得。”兰堂微微抬起头，那双和扎西德勒相似的金眼睛里充斥着忧郁和痛苦。
他们在冬天下雪的房子里享用热气腾腾的美食。当时兰堂感叹热水袋和电热毯子真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
为了能享用这到传统华国美食，扎西德勒可是做足了功课，从汤底到食材全部由她一手包办，兰堂就负责吃。其实她本想叫上尾崎红叶、钢琴师和公关官等一起享用的，奈何尾崎红叶和钢琴师当晚都得留在港黑加班，公关官被派去加拿大交涉，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情，所以整个九宫格火锅就只能她和兰堂两个人享受了。
兰堂不喜欢辣锅，却对排骨锅情有独钟，尤其喜欢扎西德勒调的汤底。鲜美的排骨汤像西湖激流，从胃里奔腾到全身何处，温暖的感觉是冬季绝佳的享受。至于冰饮料和冰沙，兰堂对它们敬谢不敏，俄罗斯啤酒倒是一杯接着一杯进肚了。
“知道吗，我当时没想到你那么不能吃辣，所以也没准备牛奶。”她微微一笑，立即又若有所思地补充说，“做饭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以前也没想到自己会支撑着走到这一步。”
她还让兰堂知道了她过去的另一生活：
“我想你一直疑惑我和森鸥外的关系。以前，异能力人格化实验成功后，我被投放进战场。在我遇到的第一个长官被我害死后，森鸥外找上了我，他把我带上另一个战场，我在那里交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能被称之为朋友的人。”
说道这里，她停顿了一些，又接着越过了这个话题，常暗岛的一些事情非常秘密，她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但是我不想她继续和我呆在一起了，于是我跑掉了。可是不上战场的武器怎么生活呢？因此我坐上了偷渡到俄罗斯的船，恍恍惚惚间站在了莫斯科的土地上，当时的俄罗斯对异能力者的态度你也清楚，我觉得自己的行动很奇怪，并在仿佛是平常的行动中，不安地寻觅这某种对自身造成伤害的意义。加百利天使挥一下宝剑，冬天便被赶跑了，春天拥抱大地。这时我继续往前走，想着走到哪算哪，然后……”
兰堂听着温馨的话语，不禁会心地笑了，他的鼻子颤动着，因为接下来扎西德勒和他相遇了，尽管他们闹到了这个地步，兰堂依旧感到亲切，它们所表示的一切，比语言更明白。
如之前提到的，在这么多年来，兰堂不会对今日之举后悔，也不会遗忘对扎西德勒的热烈感情，甚至没有觉得任何不安。他是名强大的超越者，能力给他带来的眼界和自信不是常人能比拟的，他认为只要自己觉得怎么做是合理的，就可以去做。这种做法可能是由于过分自负，可能是受到了坏榜样的影响。来到日本失忆的事情，变成一片白纸的兰堂的事情，忘记力量与国家的事情，听起来就是一场欺骗，一场不忠的羞辱。
虽说刚开始他的心灵像是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谁又能说自己真正听到了心灵深处的声音呢？谁又能肯定他的心不会被任何光照亮呢？
在有扎西德勒陪伴的这些时光里，他本应该在异乡中发现自己的一些悔恨或者煎熬的迹象，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肯定地说，丝毫没有。如果他心中有成见，就不能公正地评判扎西德勒。他知道这个女人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复杂很多。不管是微笑，还是每天的电话，或者靠近他时身体的温度都切实、正真的令他割舍不下。
如果这是她对他的一种处罚方式，是为了向他宣告其对他的身体和心灵的掌控。那她成功了，也产生实质效果了，她催生出他心底更深的仇恨，让他对高高在上的她更加渴望，并且引发他更强烈的欲望。
他和其他人，总归是不同的，不只是时间上的优势，更是在她还未诞生时就定下的缘分。
但是，为什么呢？
兰堂问自己。
他和扎西德勒在横滨的相遇，那次对他如此重要、如此具有决定意义、同时又是这样偶然的相遇，为什么不早不迟，恰恰是在那时，在他一生中最低谷的那个时刻、那一分钟发生？而且恰恰是在他正处于那种状态、那种心情的时候？正因为如此，兰堂和扎西德勒相遇才会对他的命运产生具有决定意义的和最大的影响。这仿佛是命中注定的！
这是扎西德勒第一次和他聊到自己。
他感到非常难过。
他不知道扎西德勒在实验室里受到过何种委屈和虐待，他甚至不知道扎西德勒的存在。他不认为扎西德勒说的话是假的，因为那种打从心底生出的悲痛是做不了假的，让他从最初得知她和荒霸吐的关系的惊讶的心情，渐渐变的焦灼，那种刻骨铭心的焦灼压在他的心头。在未来度过的人生中，他再没有感受过像那次一样的焦灼。
但是这些都是小事，彼时兰堂的大脑考虑不了这些事，也没有时间考虑。在他脑海里盘旋的是最重要的问题，而那些琐碎的小事情，他要等到自己对一切都深信不疑的时候才考虑。但有件事是他有把握办不到的，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比如，他怎么也不能设想：他什么时候才能考虑完毕，站起来，就上那去，去扎西德勒面前……然而他办不到，他之所以被立原修造架着，是因为双腿已经没了知觉。
那没有用异能力治疗自己的扎西德勒，又是靠着什么站在那里的呢？
“法国好吗？”扎西德勒突然问。
她没必要问兰堂这个问题，因为满世界跑的公关官每次回来时都会给她带礼物和纪念品，有时买的东西过多，只能拜托港口黑手党再派一架飞机托运回来。他也会和她聊聊去的城市和国家的风土人情之类的。所以对法国，扎西德勒其实很了解，但她还是又问了兰堂一遍。
“你会喜欢塞纳河的，那是巴黎的灵魂，”兰堂虚弱的回答，“每一个城市都因拥有一条河流而具有别样的内涵。沿着塞纳河两岸一路走下去，从卢浮宫到埃菲尔铁塔，从协和广场到大小皇宫，它们所展现出来的悠久的历史……既令人激荡震撼，又令人渺小沉重。”
扎西德勒长久地、默默地注视着兰堂，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却像是第一次见到兰堂似的。这使兰堂很不知所措。
“你出生在巴黎吗？”
“我出生在夏尔维勒。”
“你看啊，亲爱的，我一点都不了解你。”这句话扎西德勒是用法语说的，如果百灵鸟会说法语，大概就是这样的声音吧，“我不知道你出生在哪，我不知道你过去的亲人、朋友、同事，我更不知道你选择成为谍报员的原因……其实我们从未坦诚相待。”
然而，他们未坦诚相见的性质确天差地别。兰堂因为失忆而没办法告诉扎西德勒过去的一切，扎西德勒则是自己不愿意告诉兰堂她的身份和过去。但是过去并不重要，她对兰堂和港黑隐瞒了很多东西，比如暗地里资助中原中也的事情只有白濑知道，如果他敢泄密，第一个字说出口时他的脑袋就会爆炸。
扎西德勒走近兰堂，鲜血流了一路。兰堂的身体像树叶一样簌簌抖动。
“你痛吗？”
兰堂把堵在胸口的鲜血咳了出来，答道：
“不痛。”
扎西德勒现在的样子可比他吓人多了，那个被他的攻击贯穿了的大洞兰堂没有勇气直视，扎西德勒现在和恐怖电影里的怨毒女尸没有任何区别。
“为什么那么想把荒霸吐带回法国？”
“因为那是我的任务。”
“在法国政府眼里，你的档案早就该被挂上殉职标签了。”
要知道，兰堂整整八年没和法国取得联系。
兰堂没有说话，因为扎西德勒说的是事实。如果他现在带着荒霸吐回到法国，要接受的怀疑、检查和控制只多不少，这没什么，换成他自己也会为了保证稳妥和安全这么做的，可是亲身体会的时候恐怕自己不会那么通情达理。他听见扎西德勒又冰冷地说道：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按我说的去做，我们还像从前一样生活。二：坚持己见，回到法国。”
兰堂病态地扭歪了脸，说道：
“若是我选择一呢？”
“我会爱你。”
“若是我选择二呢？”
“我会杀了你。”
……
扎西德勒注视着兰堂那聪明、锐利的金眼睛，仿佛在倾听着提醒，提醒她自己是一名超越者，超乎人类想象般强大的超越者，他永远不可能沦为阶下囚。她曾经喜欢这双烫人的眼睛，因为它们总是对传达着对她的爱和顺从，传递出一种令她欣喜的信息和情感。然而，随着他记忆的复苏，兰堂与兰波的金眼睛变得一点也不像，它们注视着她，仿佛在向她传递一种不同寻常的启示，这是一种超越语言的启示，只有真正超越人类想象般强大的人才能够理解。
“Pourquoi tu n'as pas découvert que tu contrôlais autant avant?”
（为什么以前没发现你有这么强的掌控欲呢？）
“à toi de voir？”
（你的选择？）
兰波低笑着说道:
“Ouvre-moi ton cœur。”
（把你的心向我刨开吧。）
扎西德勒闻言，双手抱住了兰波的头，吻了吻他的前额，而他正被立原修造架着，把脸贴在了她肩上。
Mon âme éternelle regarde ton cœur。
（我永恒的灵魂注视着你的心。）
Même si la nuit est solitaire et que le jour brûle。
（纵然黑夜孤寂，白昼如焚。）
——《Saison des enfers》
（——《地狱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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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完。
前半部分用兰堂称呼，后半部分用兰波称呼，有人注意到我的小细节了吗？
阿蒂尔·兰波:我也不想，可是她说会爱我诶。
嗯，扎西德勒达成给魏尔伦戴绿帽子的成就！
魏尔伦:我的亲友和我的老婆搞到一起去了？
没良心的作者:准确的说，是你要抢你亲友的老婆。
魏尔伦:难道不是我左拥右抱，走上人生巅峰吗？
……
没良心的作者:6，我竟无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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