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后的某个下午,我领奖回来,手里拿等奖状甩打甩打地走。在热闹的十字路口,我遇见了他。惊喜过后,我们的目光归于暗淡。他接过奖状读上面的字,我看着他鬓角的霜雪。读完那些字,他讲:“我巴不得你一个字也不写,巴不得你天天去打麻将,去到处玩乐。写文章是世上最累人的事情,你越写,身体只会越差。”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神情凄然。
他是这世上唯一希望我放下笔、别做苦行僧的人。
我没有跟他解释,写细碎的文字是我仅有的热爱。我没有解释,因为没有必要。互加了微信,我们分头走路,向蝼蚁一般淹没在辽阔的人间。即使加了微信,也等同于没加。我们心照不宣,我们比以前更懂得惜字如金——光阴都老了,那些早就错过的句子,现在说出口的意义,又在哪里?
五年前,一次我回娘家,姐弟们聊起了那片荒原上的人,也聊起了他。我兄弟给我讲了个故事:二姐,那年你还在读技校的时候,他去我们家提亲,穿套黑西装,一本正经的样子。妈妈还跟他讲,你还在读书,还不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他去我家提亲的事,三十年后,被提亲的人才听闻。
“你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或是很沉默……”刘若英唱《后来》的时候哭成泪人。那些眼泪的含义,我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