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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为敌

博君一肖:君生我未生

南天门外,云海苍茫。谢允最后回望了一眼仙梧宫的方向,深吸一口气,化作一道清冽流光,投入下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背负使命离去,身后不再有师父即刻可至的庇护,心中虽有忐忑,更多的却是一往无前的决心。

依照时影所示方位,谢允穿越层层云霭,越往下去,周遭灵气便越发稀薄混浊,原本清朗的天空也逐渐被一种灰蒙蒙的戾气所笼罩。下方大地呈现一片枯败的焦黄色,山峦扭曲怪诞,仿佛巨兽的骸骨,这便是枯骨魔山。

甫一落地,一股混杂着血腥与腐朽的恶臭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心烦意乱的魔气,试图钻入灵台。谢允立刻运转心法,灵台处玉锁微暖,一股清流淌过识海,将那不适感驱散干净。

他握紧了手中的“流光”仙剑,剑身嗡鸣,散发出皎洁清光,护住周身。

魔山之内,死寂中潜藏着无数窸窣作响的恶意。很快,第一批魔物便嗅到了生人气息,嘶吼着从嶙峋怪石后扑出。这些魔物形态各异,有的如腐烂的巨犬,涎水滴落腐蚀地面;有的则是一团扭曲的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双目赤红,完全被狂暴的杀戮欲望支配,与谢允在典籍上看到的低阶魔物截然不同。

谢允凝神应战,“流光”剑在他手中划出清冷弧光,仙家剑法施展开来,飘逸灵动,每一剑都精准地斩灭一只魔物。然而魔物数量众多,前赴后继,更麻烦的是,它们被斩杀后,体内那股异种的、污秽的魔气竟不立刻消散,反而如跗骨之蛆般试图缠绕上来,污染仙剑灵光,甚至透过护体仙气钻向他的经脉。

谢允蹙眉,下意识引动体内那丝暖流。心念微动间,暖流附于剑锋之上,“流光”剑芒大盛,清光中竟带上了一丝纯粹的、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净化之意。剑光过处,魔物如沸汤泼雪般消融,连那顽固的异种魔气也被涤荡一空,化为虚无。

“果然有效!”谢允精神一振,对玉锁之力的掌控又多了一分信心。他且战且行,向着魔气更浓郁的核心区域深入。

越往深处,魔物越发强悍,环境也越发诡异。枯黑的树木枝杈扭曲如同鬼爪,地面不时渗出粘稠的黑水,咕嘟着气泡。那异种魔气几乎凝成实质,不断试图侵蚀他的护体仙光,更引动他心底的杂念。

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瑶池盛会,被无数贪婪冰冷的目光注视;仿佛看到厉魇魔君那妖异的紫瞳正对他冷笑;又仿佛见到师父时影淡漠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焦躁、恐惧、自我怀疑的情绪如野草般滋生。

“静心!”谢允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清醒几分,灵台玉锁光芒微涨,将那些妄念驱散。“师父说过,魔由心生!”他不敢再大意,谨守心神,步步为营。

在一处巨大的、如同兽口的山洞前,魔气的浓度达到了顶峰。洞口堆积着无数白骨,有人形的,亦有兽形的。洞内深处,隐隐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声与压抑的嘶吼。

谢允屏息凝神,悄然潜入。洞窟深邃,岔路极多,魔气几乎化为黑雾,能见度极低。他依靠对那异种魔气源头的微弱感应,以及玉锁传来的、对污秽之物的本能排斥指引方向。

终于,在洞窟最深处,他看到了骇人一幕。

一个简陋却邪恶无比的祭坛被设立于此,祭坛中央插着一面残破的、布满暗红血污的幡旗,旗面上用不知名血液绘制着扭曲的符文,正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那异种魔气,污染着地脉,并吸引、催化着周围的魔物。祭坛周围,倒着几具刚被啃噬不久的尸体,看衣着,竟是附近村落失踪的仙民!

而守护在祭坛旁的,不再是那些无智的低阶魔物,而是三头体型庞大、形态狰狞的魔兽,它们的气息赫然已接近魔将级别!

谢允心头一凛,心知这便是源头所在。他正欲悄然后退,从长计议,其中一头形似巨蜥、头生独角的魔兽猛地转头,猩红的巨眼瞬间锁定了他的位置!

“吼——!”

一声咆哮,三头魔兽同时扑来,腥风扑面,魔威滔天!

退无可退!谢允眼中闪过决绝,“流光”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华中,主动迎上!他将身法施展到极致,在狭窄的洞窟内与三头魔兽周旋。剑光与利爪碰撞,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仙力与魔气激烈对冲,震得整个洞窟瑟瑟发抖,碎石纷落。

谢允虽仗着身法灵巧和玉锁之力对魔气的克制,一时未落下风,但三头魔兽皮糙肉厚,力量惊人,配合更是默契,他根本找不到机会摧毁那面邪幡。久战之下,仙力消耗巨大,动作稍一迟缓,便被那独角魔兽的尾巴狠狠扫中后背!

“噗!”谢允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身形踉跄着撞在石壁上,只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护体仙光瞬间黯淡。

另两头魔兽趁机猛扑而上,血盆大口直噬他的头颅!

危急关头,谢允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不再试图精细控制,而是将所有心神沉入灵台,全力沟通那枚玉锁!

“帮我!”

仿佛回应他拼死的呼唤,怀中玉锁骤然变得滚烫!一股远比以往磅礴、温暖却带着煌煌神威的力量洪流般涌入他的四肢百骸!谢允只觉身体仿佛要被撑裂,眼中溢出纯净的白光,他下意识地并指如剑,指向那扑来的魔兽,引动那股浩荡神力!

“净!”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片柔和却无可抗拒的白光以他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

白光过处,那扑到半空的两头魔兽动作瞬间凝固,发出凄厉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阳光照射的积雪,从外至内迅速消融、净化,连一丝魔气都未残留!那第三头独角魔兽被白光扫中,半片身子直接消失,惨叫着倒地挣扎。

就连那不断散发魔气的邪幡,也被白光笼罩,旗面上的血污符文剧烈扭曲,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冒起阵阵黑烟,虽未立刻毁去,却明显黯淡了许多,散发的魔气也为之一滞!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然而谢允也噗通一声单膝跪地,脸色苍白如纸,浑身剧烈颤抖,经脉如同被烈火灼烧过般剧痛。方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他所有仙力,更是远远超出了他肉身能承受的极限!

他强撑着想要起身,先去毁掉那邪幡,却见那受重创的独角魔兽竟挣扎着抬起头,独角上凝聚起最后一点污秽的黑芒,对准了他!

谢允瞳孔一缩,此刻他已是强弩之末,连移动都困难!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冰冷彻骨、却又无比熟悉的剑意如同九天寒瀑,自洞外瞬息而至!

那道剑光纯净、凛冽、迅疾无比,后发先至,精准地点在那魔兽的独角之上!

“咔嚓!”

独角碎裂,黑芒湮灭。剑光余势不减,直接将那魔兽的头颅贯穿!

魔兽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没了声息。

谢允怔怔地抬头,只见洞口逆光处,一道白衣身影翩然落下,衣袂飘飘,不染尘埃。来人面容清冷绝世,眸光似寒星,正静静地落在他身上,不是时影又是谁?

“师…师父……”谢允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委屈与依赖。

时影一步踏出,便已至他身前。目光扫过他苍白的脸色和嘴角的血迹,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并未立刻去查看那邪幡,而是蹲下身,伸出二指,轻轻搭在谢允的手腕上。

一股清凉平和、却无比浩瀚的仙力度入体内,温柔地抚平着他灼痛的经脉,滋润着他干涸的丹田。那感觉舒适至极,谢允几乎要喟叹出声。

“逞强。”时影的声音依旧清淡,却似乎比平日低沉了几分,“神力反噬,岂是儿戏。”

谢允低下头:“弟子知错。只是方才情况危急……”

“我知。”时影打断他,收回了手,“能引动至此,已属不易。下次量力而行。”

他的语气并无太多责备,反而那一丝极淡的关切,让谢允心头微暖,方才的惊惧与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时影这才起身,走到那邪幡之前。他并未用手触碰,只凝目看了片刻,指尖一缕极寒仙力射出,瞬间将那邪幡连同其下的祭坛彻底冰封,随即化为齑粉。

“此乃‘血蚀魔幡’,并非凡间魔物,乃魔域深处阴邪之法所炼。”时影语气微冷,“看来,有人按捺不住,开始试探了。”

他抬手,一枚留影珠悬浮而起,将洞内景象及魔幡残留气息记录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时影才再次看向谢允:“可能行走?”

谢允尝试运转仙力,虽然经脉依旧隐隐作痛,但已无大碍,便点了点头。

“此地不宜久留。”时影道,“先回宫再……”

他话音未落,神色骤然一凛,猛地将谢允拉至身后,白衣无风自动,周身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凌厉剑意,目光如电射向洞外某个方向!

“既然来了,何必藏头露尾!”

谢允心中一紧,顺着师父的目光望去,只见洞外阴影扭曲,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了起来:

“呵呵呵……不愧是时影天君,感知如此敏锐。本想等这小家伙落单再动手,看来是没机会了。”

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脸上带着一张惨白的鬼面面具,周身气息晦涩阴沉,竟丝毫不逊于那日的厉魇魔君!

又一位魔君级强者!而且,显然是早已潜伏在此!

时影将谢允彻底护在身后,冰寒的杀意弥漫开来:“鬼蜮伎俩。本君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动不得,也要动!”那鬼面魔君尖笑一声,身形陡然化作一道黑烟,直扑谢允!同时,洞窟四周阴影蠕动,竟又冒出数名实力强悍的魔将,结阵攻来!

时影冷哼一声,甚至未见他有任何动作,一道璀璨冰冷的剑环自身周爆发开来,瞬间将那几名魔将绞得粉碎!

而面对鬼面魔君的扑击,他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直刺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间仿佛都被冻结!

鬼面魔君不敢硬接,怪叫一声,身形诡异地扭动,避开剑气锋芒,黑袍一抖,无数惨绿的鬼火如同暴雨般射向时影与谢允!

时影袖袍一卷,便将那些鬼火尽数扫灭,但就在这瞬息之间,那鬼面魔君竟舍了时影,目标直指他身后的谢允,一只鬼气森森的利爪撕裂空间,抓向谢允心口!

这一下变招极快极诡,角度刁钻无比!

“师父!”谢允惊呼,全力催动刚刚恢复些许的仙力,“流光”剑横格身前!

时影眼中寒光暴涨!他竟不理会那抓向谢允的利爪,而是并指如剑,以更快更绝的速度,直点鬼面魔君的眉心!

围魏救赵!攻其必救!

若鬼面魔君执意要抓谢允,自身必被时影这含怒一指洞穿神魂!

鬼面魔君显然没料到时影如此果决狠辣,惊骇之下,只得强行收爪回防,周身魔气沸腾,凝聚于身前!

“噗!”

指力与魔气悍然对撞!鬼面魔君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黑袍碎裂一角,面具下渗出丝丝黑血。而时影身形微晃,便已站稳,依旧将谢允护得密不透风。

谢允站在师父身后,看着他挺拔如松、仿佛能隔绝一切风雨危机的背影,听着方才那声冰冷的“本君的人”,心跳如鼓,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涌遍全身,竟将那恐惧都压了下去。

鬼面魔君稳住身形,声音变得惊怒交加:“时影!为了一个徒弟,你要与吾等不死不休吗?!”

时影缓缓抬眸,眼底似有万载寒冰在凝聚:“动他,便是与本君为敌。”

他手中,一柄由极致寒冰仙力凝聚而成的长剑缓缓浮现,剑尖指向鬼面魔君,整个枯骨魔山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今日,便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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