铘阑山外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只有靠近铘阑山境,惊鸿湖流过的地方有绿油油的青草。
牛羊慢悠悠地吃草,有附近牧民养的,也有紫麟养的。昨天,紫麟才宰了一只肥羊,为魏公子接风洗尘。
魏公子待小苹果草吃足,水喝饱,骑着它往戈壁地带去。她和余墨骑马紧随其后。
她和余墨的马都是神骏,魏公子的小苹果则不然,只是一头普通的黑驴。她和余墨勒着缰绳,控制着马的速度。
魏公子在前方策驴扬鞭,小苹果仍旧不紧不慢地走。
魏公子端是好脾气,鞭子收起,翻身一转,倒骑驴,和他们侃大山。
魏公子天南地北,说得精彩。颜淡恨不得有把瓜子在手,马也不想控了。缰绳交给了余墨,让他牵着。
两匹马靠得极近,马背上的人错开一个马头。颜淡手上拿着小册子和笔,写写画画。
在余墨的控制下,两匹马儿很温顺,跟着小苹果不紧不慢地走。
经过无数光秃秃的荒山戈壁,三人到达阳关抵挡塞外风沙的胡杨树底下,已是夕阳西下。
仍处丰水期,河道未干涸。水面浮光跃金,倒映着胡杨林婆娑树影,颜淡舒服地张开双臂,迎接充沛水气。
赖水而生的四叶菡萏哪能离开水?
一路不见水,她哪哪都觉得不对劲。
此番有水,她就想……
余墨看她一眼,便道。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你变回四叶菡萏吧,我替你设结界。”
魏无羡“我还没见过颜淡的真身呢!”
魏公子凑过来,兴致盎然。颜淡忽然觉得有点羞。蹲下身,捧一把水打湿自己饱受风沙吹蚀,发紧的脸上。
魏公子大失所望。
魏无羡“这方面,颜淡比姐姐更像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颜淡以余光扫一眼身后二人。芷昔是把自己当男人,还是女人呢?她也不清楚。
只知道,大家都把她当女人。
余墨端坐在水边,微波荡漾的水面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影。颜淡望着他那张揉秀美英气为一体的脸正在出神。
噗通一声,魏公子跳下水面,溅起的水花湿了颜淡的裙边。
她提起裙摆正要处理,一阵温热的风吹过来,裙边神奇地干了。颜淡看向风吹来的方向,余墨转腕收扇到身前。
颜淡朝他那边挪挪身,远离水面。
哗啦一声,魏公子钻出水面,手上攥着一尾鱼。
当着余墨的面捉鱼,颜淡真替他着急。
但是,魏公子入水,余墨并未阻止。颜淡小心地看余墨。他扭头,背过了身。
魏公子邪气一笑,将鱼向颜淡一抛。
魏无羡“颜淡,接着。我再抓一尾,咱别吃那冷硬的干粮。”
篝火边,魏公子手上,树枝串着,被烤得滋油的青鱼,颜淡挪开眼,尽量不看。
魏无羡“烤好了,给,颜淡。尝尝我的手艺。”
一腔赤忱的魏婴,魏公子,还真是叫人无法拒绝。颜淡接过外焦里嫩的烤鱼,还是走上了吃鱼的不归路。
余墨坐在火光边缘啃冷硬的葱油饼。
颜淡觉得下一顿可以打一只兔子什么的。食不可无肉。啃一口手上的鱼。
“嗯,美味!”
饱餐一顿,颜淡抬头数天上的星星。魏公子望着她可亲的面庞微笑。
魏无羡“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颜淡回头诧异看他。随即想起,早上所说的,芷昔和他在一起,还生了小土豆的话。
她赶忙去看余墨。他坐在不远处,眼眸低垂,看不清里面的情绪。黯然销魂。
她真是狠狠地怜爱了。甚至后悔白天道出那样的“惊天秘密”。
魏无羡“余兄,我们会永远记住你的。”
颜淡狠瞪魏公子。还嫌不够,火上浇油。
魏公子莞尔一笑。
魏无羡“颜淡要是心疼余兄,就赶紧嫁给他,好好爱他。他会回心转意的。未来并非不可以改变的嘛!”
只有颜淡清楚那个梦有多荒唐,从未当真,对魏公子的话感触不深。
魏无羡“同意了吗?颜淡。我可以认下余兄这个妹夫吗?”
能在身份上压余墨一头,魏公子乐开了花。
哪有人如此草率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
颜淡斜睨魏公子,表情凶悍。
霎时,魏公子脸上笑容消失,借着火光,端详颜淡片刻道。
魏无羡“难怪了,你连自己的心都弄不清楚。”
魏无羡“爱是要大胆表白,坚定选择的。”
颜淡垂下眼帘。这些,她对应渊都做过。果然,她不爱余墨。
余墨远远地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紫檀木珠。
敖宣道出的那两件往事,让他深刻认识到了,她对他的不爱,心如死灰。
甚至还有些愤怒。八百年,将近九百年的满怀期待,到头来狠狠被泼一盆冷水。一切都成了空。被欺骗的感觉过于强烈。
仔细想想,又好似是自己在欺骗自己。
颜淡和应渊一没有吵架,二不是世仇,三并非亲兄妹,怎会突然就不爱呢?
颜淡会回去找应渊,再正常不过了。
是他心里那些不甘,那些遗憾蒙蔽了眼睛,觉得颜淡留下,肯定是心里有他。
心里有他,那就是爱他。
颜淡爱的不是应渊,是他。他当时心里是如此庆幸的。
没有想过,是颜淡不好拒绝,一步步被他逼着默认了。
那个时候,他不该仓促向颜淡表明心迹。他该给颜淡足够的时间,冷静思考。
所以,这一切,其实都是他自找的。
就因为他存了那些不该有的,只会对颜淡造成困扰的妄念。
颜淡不爱他。
什么是“不爱”?他真的清醒了。
他渴求爱,内心有这样的一个需要。
这份爱,不从照顾他,保护他,还认可他的芷昔那里求。他不知道从哪里求?
他和芷昔观念上有些冲突,难得的是,芷昔会为他让步。
如果这都不是爱,他不知道什么叫爱?
芷昔看起来像那根救命稻草。
他会知恩图报的。
然而,在他决心抓住芷昔时,命运开始作弄他,教他一次次与芷昔擦肩而过。
让芷昔先找了颜淡。找到人就飞升回天界。不给他挽留的时间。
还解下了他的紫檀木珠。哟,长本事,逃出他的手掌心了!倒是叫他刮目相看。
不过,他又在紫檀木珠上赋加了一层,情。
动情则解不下,无情无欲则能解下。
芷昔着实无情啊!
她回到天界,就是天地相隔,永不相见。他为这份失去,郁结了好几天。
敖宣上天赴蟠桃宴,给他带回了芷昔的话和芷昔做的桂花糕。
关爱依旧,也不是全然无情嘛!
等着呗!人早晚是他的。
颜淡误打误撞将紫檀木珠戴到手上,然后取不下来了。
颜淡内心比芷昔强大,她不会触发第一层“宁心”的规诫。
那就只能是情了。
他不知道如何教颜淡克制自己的情愫。
她什么都不记得。如果记得,她就随芷昔归天,回到应渊身边了。
不记得应渊,她爱得又是谁呢?
总不至于是他吧!
他心中蠢蠢欲动,就试探了一下。
芷昔没有动情,也没有表示接受他。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他想自己很难克制得住。
芷昔和他真正想要的,是有差距的。
好吧,他是因为想被爱,才想得到芷昔的。
总之那一刻,他心有邪念。
她亲上来的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从前,眼里满是他的那个时候。
虽然,他们始终没有逾规之举,但他知道她是愿意的。
就算是这样又如何?她还不是为了应渊,将他抛之脑后,决然转身吗?
在她心里,应渊始终比他重要。
他心里生出一股恶意。
“上榻,脱衣服”,故意教她误会。
他对她是有恨的。
她体内有股魔气,不知从哪里来的,封住了她的仙脉。
他化解不了,只能转移到自己体内。这是有风险的。要知道,他刚刚失去内丹,身体很虚。
但容不得他再等。这次到铘阑山,她差点被紫麟误伤。
她是个闲不住的,惹麻烦本事一流。过不了多久,必生事端。而且,防不胜防。
他只能先解开她的仙脉,恢复她的自保之力。
然而,他待她这般,她却为应渊……
不心寒是不可能的。
再加上后面,芷昔的四叶菡萏花瓣竟然自动化成四叶菡萏灵力,消弭了他转移到体内的魔气。
他本该重伤,却因为芷昔幸免于难。
他实在为那个始终保护他,在意他的人而心折。
同时,荷露被打翻,花瓣印记被抹去,他失去了有关芷昔的一切。
在敖宣的陪同下,他走了一趟四海。龙族势力错综复杂,深植四海,他是在妄想。
种种无一不说明,他和芷昔没有缘分。
思念如野草般疯长。如果芷昔能再次回来,他决心守一人而不移。
至于颜淡,她大可追她所爱,做她想做的,和他关系不大。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能把颜淡手腕上的紫檀木珠取下来。那是他和芷昔的信物。
系芷昔之腕,挂他心,已有好几百年之久。
他断不了颜淡的情愫,自是无法摘下。
至于,吃鱼。在铘阑山,就得遵守铘阑山规。山下,倒不必那么严格。
紫麟,元丹,百灵他们也瞒着他跑到山下偷偷吃鱼。
还有一些经年养成的习惯得克制一下。保持距离,不要叫他和颜淡都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