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墨拿起置在喜案上的秤木。颜淡看见他走近,轻轻挑起她的盖头,缓缓取下。
看她的眼睛亮晶晶,若有星子。颜淡也笑了起来。
“我们正式成亲了。这个时候,你必须得说点什么。你知道,你一句都没有和我说过。”
二人站得极近,余墨比她高,颜淡要抬起头才看得清余墨的脸。
从下往上,同时也看清他微敛眼眸中的迷惑和思索,眸光闪烁不定。
颜淡常常看他,看着一个人露出这样的神态。他在想那个人,在他们大婚之时。
颜淡眼眸慢慢被怒火点燃,变得明亮,身侧的拳头攥紧。
膝盖一提,重重击在一软绵之处,颜淡才意识自己做了什么。
余墨夹着腿,一脸痛苦之色,额上还冒出一层冷汗。
她对余墨动了脚,何致于到此地步啊?颜淡紧张问。
傲娇小颜淡“你没事吧?”
余墨抬头看她,眼底水光荡漾。
傲娇小颜淡“对不起,我下意识就……”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下意识?!”
余墨瞳孔一震,讷讷重复,夹着腿退身而去。
颜淡望着时高时低的背影,心中戚戚然。
那真是她的下意识举措。她初到凡间,就去了戏班做跑堂。戏班子里每天都在上演痴情女子负心郎的戏码。女子流落风尘已经够可怜了,还要被男人欺负。
她常常出手教训那些男人。最常用的招式,就是利用他们好色的本性,引他们到隐蔽角落,在和他们近身之时,一脚踹在他们裆部,一劳永逸。
这些年来,她不知道收拾了多少。遇到就会触发。
她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成为那些可怜女子之一,遇到薄情寡义郎。极度愤怒之下,她的脚就收不住了。
颜淡叹口气。
没想到余墨在那样关键的时刻,还会想芷昔。
这整件事,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只好无奈放手,也不用去南海向朝澜借钱了。
颜淡推开拾芳苑的大门,唐周抱手立在院中,一身月华清辉。
他斜斜地看她一眼。
唐周“瞧你灰心丧气的样子,被打击到了吧!你今天若是同意和我行礼,那必然是高高兴兴圆圆满满。”
颜淡径直自他身边走过。实在没有力气再想这些。
推门进屋,余墨扒下身上的礼服,扔在一边,就最近的椅子坐下,也不点灯。
红烛光芒随风摇曳,颜淡清丽眉眼时而明亮,时而昏暗。
他好似真的置身婚宴现场,颜淡穿着那身流光溢彩,美不胜收的婚服,成了他的新娘。
多年夙愿得偿,他的心轻松又亮堂。
以后岁岁年年,他都将牵着颜淡的手走下去。多么感激颜淡能将自己交给他呀!
颜淡要他说点什么。他心里本有一箩筐的话想和颜淡说,日后千载都可以作为告白。
“咫尺天涯觅旧颜,只将深情作淡写”,他苦苦寻觅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与之必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自此“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相守永生”。
余墨正欲许下生生世世的诺言,他眼前轻颦浅笑的是另外一个人,她的容颜如圆月一般皎然,她浅浅清亮的眸子,似碎碎的清明雪。
他听见自己的心道,“执子之手,与子成说。良缘已结,余生相守。”他的心痛起来,间杂着悔恨。
他敛眸消化这种情绪。
颜淡膝盖扣上来,那一刻痛到麻木。随之,心里升起一股诡异的轻松之感。
他不想和颜淡大婚,不想伤害芷昔。
芷昔的诅咒解开,情必然复苏。芷昔是爱他的,他一直都知道。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宁愿成全芷昔和颜淡。芷昔是成功的,把他和颜淡拆散得彻彻底底。
只要芷昔在过去将整颗心全全然然许给他一次就够了。不知不觉,情缘巧合,他已然爱她这般深切了。
全然不同他对颜淡的爱。他对颜淡更像是知己一般的惺惺相惜。
如果说爱颜淡,是爱他自己。那么爱芷昔,便是爱世间万物。芷昔是他生命的补充与延展,也是意想不到的神秘契合。芷昔还寄托着他一些难以启齿的邪念。
颜淡的脚力如何,他一清二楚。二十多年前,找到她时,她就因废了一个官家子弟,四处潜逃。
他没想到,二十多年后,自己会像王家那个纨绔公子一样,断送在颜淡脚下。
难道他已经不堪到如此地步了吗?
是啊,三心二意,控制不了欲念!
余墨躺在椅子上。
他不想被抢救,只想一死了之。
他不知道未来如何接受别人指指点点的目光。
临死之前,他得发泄一番心中怨气。。
余墨笑笑,从袖中取出双芋法器,吞唾沫润润嗓子开口。希望他的声音还和从前一样,低沉硬朗。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芷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