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度

那边很快传来回音。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余墨，怎么了？”

　　法器里的音调平淡如水，听不出芷昔说这话的语气。

　　应当是紧张，绝非不耐烦！

　　余墨调整好心态开口。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芷昔，我近来被邪念所扰，惶惶不可终日……”

　　余墨听自己的语气像是在留遗言。可惜那头的芷昔不会听出来。

　　听出来，会不会吓一跳？

　　会不会看不起他？一点小挫折，要死要活。

　　如此想来，还是不要被听出来的好。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邪念？”

那头的回音，隔着双芋法器，余墨都听出了欢快。还抢白，打断了他的话。他正想展开说说他的邪念……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别急，我给你念《心经》。”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心经？

　　余墨鱼脑瞬间一片空白。

　　梵音已经从双芋法器出传出，如灌入魔音。扎耳极了，讽刺极了，这次又被芷昔仙子厉害到了。

　　他曾在送她的木珠里嵌入《心经》，打断她的思绪，让她什么都想不了，从而做到心无杂念。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芷昔念这段，非空明守静，在挟私报复。所以，他的心也静不了，他就想知道双芋法器那端的人是如何嘲讽他的。

　　怎样的神情，怎样的语调，会有多么可恶，在他伤口上撒盐？他下面更痛了，无比煎熬。

　　他弯下腰，牙关不住打颤，为了不咬到舌头，他把袖子卷成一团，塞到嘴巴里。

　　他看下方衣袍拱起的微妙弧度。在不该起来的时候起来了，以后怕是再也起不来了。

　　身心的双重暴击下，余墨深觉命运对他过于苛刻。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应渊怎么不遭受这些？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怎么样？你的邪念消散了吗？”

　　芷昔在双芋法器那头语气愉快地问。丝毫不知道，聆听的人正在经受了什么苦难。她和她妹妹是如何毁掉了一个大好青年的一生。

　　余墨看平复下去的，吐出嘴巴里的衣袖，没好气。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被你超度了。”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天的黑暗。

　　一切都是空，芷昔仙子尤为可恶。

　　余墨一瘸一拐到榻边，躺上去，默念《静心咒》，直至入睡。

萤灯“我还没死干净，用不着超度。”

　　菡萏灯盏中，萤灯大声抗议。最烦牛鼻子念经文了。

　　芷昔从书案后起身，瞬移到屏风之前，居高临下看菡萏灯盏那点黄色光芒。

　　萤灯每晚吸收两个时辰烛焰的灵力，已修炼出七魄，魂体已然稳固。然而远不是芷昔的对手，她还得苟下去直至修出器灵。

　　看芷昔菲薄的唇，冷冽的眼眸，她心里打鼓。

萤灯“你干什么？”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你出去过？”

萤灯“没有。”

　　萤灯飞到烛芯之后，背对芷昔。

　　芷昔变出巴掌大碧玉的匣子打开，一只青色小虫飞到她的指端，闪着淡淡荧光。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萤灯“什么东西？”

　　萤灯回头看一眼，心里怵怵。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完了，她要开始报复了。

　　说好了的，要向她十倍讨回。

　　就是说，她不该回来的。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这是追踪蛊，掌事。”

　　萤灯靠着的烛芯哔啵一声，燃起一尺高的焰火。芷昔眉毛差点被点燃，退后一步，莫名看萤灯。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掌事？”

　　焰火又窜高了一截。萤灯为她心里的这点小小虚荣很不好意思，整个魂和烛焰融为一体，焰光中开出一朵铃兰花，这是她的心中的花。

　　没错，她心花怒放，在一声声轻柔的掌事中迷失了自我。

　　芷昔挑挑眉，促狭道。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掌事，你这是在讨好芷昔？”

萤灯谁讨好了？她堂堂掌事之尊。

萤灯怒而从烛焰中飞起。烛焰猛地缩小，只剩一点火星，芷昔的脸顿时暗下来。

　　黄色光点变大，萤灯用自己的光重新把芷昔照亮，小心慎重地将她望着，如仰天神。

　　她是植物修成的仙，不用点化就能修出仙灵。而她是器物成仙，修出器灵，进一步经过帝尊或者帝君的点化才能修出仙灵。论天赋，她是要低芷昔一级的。

而且，她现在连器身都没有，只有魂身，与芷昔比就更卑微了。现在的芷昔在她面前，太过高大了。

　　芷昔哭笑不得。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掌事还犯从前一样的错误，还没尝够苦头吗？”

萤灯不以为然。应渊是个高深莫测的对手，她栽她该。

　　但这次只是一个小小的芷昔仙子，总不至于把握不住。

　　所以，可不可以和她签订契约，成为她的主人，一生一世待她好呢？

　　她只要一点点她的灵气，把器灵温养成仙灵就好！

　　咳，是一点点，不是亿点点！

　　分期付，也不是不行！

　　这小鹿汪汪眼，芷昔肉麻得紧，正色道。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掌事，我这蛊在外面追踪到了你。芷昔想向你确认，你是否出去过？”

　　萤灯白眼一翻，原来她还是笨蛋一个。这种人，她萤灯不屑认为主人。

萤灯“好不容易破了你的阵，难不成等在这里任你欺凌啊？我明天就走，后悔无期，再也不见。”

　　芷昔笑。

只有妹妹的芷昔小可怜“掌事，走好不送。”

　　结印一道白光飞到菡萏灯盏上，萤灯眼见着困住她的金色法阵厚实了几分，心中不屑。

萤灯女人就是口是心非，舍不得了吧！

　　真不是她赖着不走。

　　重新设好结界，芷昔捧着碧玉匣，向门口走去。

萤灯“你去哪里？”

　　隔着金色法阵，萤灯紧张问。芷昔回头看她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出门口。

萤灯“早点回来！”

　　萤灯冲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呼唤。早点回来，就能多点她片刻。

为何不能自己不点自己？谁家里没人点灯？不招人怀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