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右边

银丝划破芷昔手臂，大腿上的肌肤，深深陷入肉里，鲜红的血顺着银丝滴落到地。芷昔紧咬牙关，额际青筋一根根地暴突，尚能忍耐。

颜淡眼泪汪汪。

傲娇小颜淡姐姐！

桓钦手指轻轻一挑，银丝轻微晃动起来。芷昔贝齿咬破唇瓣，身体在银丝间摇摆。无论她怎么躲，总有一根陷入她的肉里，蹭着她的骨头，传来钻心之痛。

银丝颤抖着，下起了一场血雨，带着莲藕特殊的清香。

颜淡瘫倒在余墨肩头，喉头腥甜，哑声呼唤。

傲娇小颜淡姐姐！

桓钦冷冷一笑，摊开掌心，轻轻一吹气，嗡嗡，刮起了一阵黑风。

黑风过后，芷昔开始惨叫，在银丝中翻滚。芷昔脸，脖子，手腕，脚腕爬满了米粒大小的黑虫，钻入皮下，到处游走。芷昔在银丝上刮蹭，削掉一层皮又一层皮。

很快就不成人形了。颜淡放开余墨，挥舞双手。

傲娇小颜淡住手，快住手。

傲娇小颜淡你住手！

泣不成声。

桓钦啪地一下，打个响指。簌簌的黑灰自芷昔身上扬下，芷昔恢复平静，依靠着天极剑蜷在银丝之间。

余墨走到桓钦面前，沉沉道。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放开芷昔！

桓钦抱手将他上下一番打量，目光落在他手上墨扇。

余墨丢开扇子，抬起双臂，以示任凭宰割。

桓钦笑笑，拾起应渊那半截镔白神剑，捅向余墨的心窝，一脸惬意。

应渊目不转睛看着。颜淡拳头塞在嘴巴里，眼眶布满血丝。

余墨望一眼天际的流霞。

那天南地北，四处游历的二十年，红霞满天，他和颜淡无数次携手而归，或相互打趣，或相互埋怨。

岁月静好，仿佛能一直走下去，天荒地老。

妖的寿数长，时间很多，其实不是那么多。

和心上人在一起，千年万年也是短暂的。

若当来世……

还是算了！

来世，就让她不再被所爱辜负，遍体鳞伤吧！

颜淡，这个世上最可爱的姑娘，一定要幸福啊！

断剑锋刃寒光一闪，余墨闭上眼睛。

别了颜淡，余墨奉陪到这里了！

哗！余墨咬紧牙关，他的右边胸膛被洞穿。

欸？右边的！

余墨睁开眼睛，金色的剑光贯穿他身，刺进了桓钦的胸膛，左边的。

应渊？

余墨回头。应渊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余墨蹙蹙眉，看向颜淡。她和他一样疑惑。

余墨按住胸口，闷咳一声。

吐出几口鲜血，桓钦轰然倒地，长剑上的金光散去，现出镔金剑身。

天极剑！

芷昔！

余墨回头，斜上方空空如也。地上躺着截截寸断的银丝正蠕动着相互纠缠在一起。

颜淡也意识到，回过头没看到那抹清黑瘦身影，手足无措。

傲娇小颜淡我姐姐，我姐姐去哪里了？

应渊手握天极剑金色剑柄，重重往桓钦胸膛一送。直到他咽气闭眼，失去所有生机，才把长剑拔出，撕下一片衣角，小心地擦拭上面的血迹。

余墨上前，带着一丝担忧。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应渊？

地上的桓钦已然死透，应渊说的那个三界覆灭的后果会不会即刻兑现？

应渊抬头冷嗤一笑。

应渊都结束了，你赢了。

余墨一头雾水。颜淡从余墨身后走出。

傲娇小颜淡余墨赢什么，这天下大局一直是由你执掌的。

随后看他手上的天极剑。

傲娇小颜淡我姐姐去哪里了？

应渊将擦干净的剑归鞘。

应渊最后一瞬间，你姐姐以身催剑，诛杀了桓钦这奸邪。

抬头望天，应渊无限唏嘘。

应渊香消玉殒，不留半点痕迹！

颜淡摇头。

傲娇小颜淡不可能？毫无征兆，她怎会离我而去呢？她一定还在哪里

地上的断丝最终纠成一团熔融物，形状变幻莫测。余墨眼尖瞥到一枚灰扑扑的芋头，半掩在染血的草丝中。颜淡循着余墨的视线也看到了，飞扑过去拾起，捧到余墨面前。

傲娇小颜淡芋灵一定清楚刚刚那一瞬发生了什么？你快把它唤出来问问。

余墨拿另一双芋法器，冲两芋同时施法，两个一模一样的双生灵从芋头里飘出，一个恹恹地，一个精神奕奕。

颜淡的山主大人余墨灵筠，灵桓，快告诉我当时，发生了什么？

余墨急切地问。

灵筠主人。

先开口的是精神好的灵筠。

灵筠我感受到灵桓当时很痛苦，很痛苦，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灵桓揉揉眼皮，勉强打起精神。

灵桓我只听见主人道了句不许，我不许。器灵便从主人的元神中剥离而出，化为实体，掉进了草丛里。然后主人的气息就在天地间消失了。

灵筠忽然张开手臂抱住灵桓。

灵桓你做什么？

灵桓莫名。灵筠感触颇深道。

灵筠我差点失去你。如果芷昔仙子没有提前把你从元神中释放出来，你将随她一起消逝在天地间。

灵桓后知后觉。

灵桓是啊，主人把我放出来，自己一个人去赴死了。

颜淡两眼一黑，向后栽倒，余墨搭手，将她拦腰扶住。

借余墨手臂支撑，颜淡缓缓转醒，见余墨，垂首不言。

应渊在一旁道。

应渊你害死她姐姐，她心里有疙瘩了。

同时，应渊朝颜淡伸出手。

应渊随我返天吧！离开这令你伤心的凡尘。

颜淡推开余墨，跌跌撞撞地跑远。

太阳自西边落下，又从东边升起。新生的日头里，立着位华服玉冠，庄严的神人。

他身侧红袍天将，手持一对大金锤，白衣仙子手挽玉拂尘，端身而立。其后分别是九曜星君，三十六天罡，十二元辰，更远处，西方极乐世界的佛陀若隐若现。

漫天神佛皆出去，这阵仗似乎有些大了。

天帝在云头遥遥一唤。

帝尊应渊，随吾归天。

应渊脚下聚起白云，飞向云端。

随后，金光大作，照彻万川，神佛皆没了踪迹。

余墨手按着胸口的天极剑刺出的窟窿，擦去嘴角流出的血迹，朝颜淡离开的方向而去。

双生芋灵筠和桓都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