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怎么,”李敏峰笑道,“从前见我只是皱着眉头,现下都要哭出来了?”
“……你真的是——”是自愿受这牢狱之苦的吗?李长乐一路上都在纠结这个问题,但话到嘴边竟是问不出口了。
“嗯。”李敏峰听得懂李长乐想问什么,平静地点了点头,“我不像叱云南那样战功赫赫、兵法精通,也不比叱云渊运筹帷幄、只手遮天。”
他走到狱中那一座四方小桌前,执盏细细冲洗后,斟了两杯方才狱卒顺道提来的酒水。
“狱中无清酒,这盏酒性烈,”李敏峰将杯盏递给站在门边始终没有什么动作的李长乐,“长乐若能喝,便陪我饮几杯吧。”
李长乐看向杯中的酒水,鼻尖嗅到烈酒独特的、辛辣刺激的味道,抬眸发现李敏峰已经一饮而尽,踌躇片刻,也举杯轻抿。
“咳咳、咳……”
酒水入喉,分明已格外小心,还是呛着了。
李敏峰第一反应像是要轻拍李长乐的后背顺顺气,最后因为一身尘垢、只站在了桌旁。
“慢些。”李敏峰看着李长乐的眸光复杂却温和。
缓过劲来,李长乐还是放下了酒杯。
“不善饮酒,倒让大哥笑话了……”
“我只希望你日后,凡事量力而行。”李敏峰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说了这么一句,“叱云南护着你,我们都看得明白。行刑之日后,你便将叱云南当做亲兄长,代我好好照顾母亲。”
“不过叱云渊……”李敏峰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我始终觉得,与叱云渊合谋,虽是合谋,但同与虎谋皮无疑。叱云渊即便真的是叱云氏的人,也难保他有其他心思——何况他本不姓叱云。”
“就目前来看,叱云渊所为都有利于我们,至少是有利于叱云氏……但多智近妖如叱云渊,若他要算计,你、叱云南,怕是都难脱身。”
“我建议……长乐你日后,尽可能少与他接触。”
“还有,长乐现在是尚书郎了——我为你感到高兴。但朝中鱼龙混杂,各个势力盘根错节,务必小心。”
“如非必要,不要轻易站队。”
“明面上,拓跋浚与谢家一道,拓跋余与拓跋瀚一道,以拓跋瀚为主——但拓跋瀚的权力已经被拓跋余蚕食得所剩无几。这背后有叱云渊的推波助澜。”
“宋景澈,你认识对吧。”
李长乐一愣,点了点头。
“叱云渊算计过你,从将宋景澈引荐给你时起。他是拓跋余的人。”
李长乐沉默。
其实他已经想到那座出事的画舫有古怪、也怀疑过宋景澈了。
“你似乎有所猜测了。”
李敏峰笑了笑,带着些欣慰。
“从前母亲总怕你心性太过单纯、遭人算计,这才将叱云南接过来护着你,彼时他的威名可在世家子中传开,已经确定是未来的将军了。因着他护着你的关系,省了母亲不少心力。”
“不过后来,我总怕你太过纯粹,看不到人性的恶面。现下你认识了叱云渊,虽说弊端亦有,但叱云南在,他于你便利大于弊。手段、心计、人脉、话术、兵法……你也大可与他学学。”
“大哥这话……又让我与他少些接触,又要我与他学……”李长乐勉强笑了笑。
李敏峰的刑期将近,现下这通探视,或许就是最后一面了——于是气氛压抑沉默,即便李敏峰试图使氛围轻松些,但无意识下滔滔不绝的交代,就像是口述的遗言与嘱托。
“你啊……”李敏峰哑然,无奈叹了口气。
“明哲保身……”李敏峰又喃喃道,“权势在手,自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若不能取得权力……长乐,你便听话些,依附叱云南吧。非必要……轻易不要与叱云渊起冲突。”
李敏峰显然听说了些什么——譬如李长乐因为他的状况,与叱云渊大吵一架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