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乐没有给出回应。
监狱里大多数囚房都昏暗——李敏峰这间倒是在左上方近角落的顶儿开了扇两指长、一掌宽的小口。
外头微微透进来些许光亮,倒是令这间牢房比其他邻近的好上几许——但也只是相较而言。
若是盯着那道小口儿看久了,反倒是觉得那丝丝微光不如没有……尘灰在光束产生的射线上更加明晰,无声地提醒着囚牢里的“罪人”现下糟糕的处境。
“……大哥,”沉寂半晌,李长乐清了清嗓子,再度开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看看能不能找人给你捎进来。
后半句话,李长乐说不出口。
明知刑期将近,也明知李敏峰被关在这座囚牢里,他却什么也办不到……除了问他最后的愿望。
甚至……
其实不一定送得进来。
别看他现在是尚书,新官上任、偏生又年轻得很,想来是在没有做出成绩之前、不大会被诚心认可,虽不至于被这些狱卒小吏为难,但——说话也没什么份量却是真的。
毕竟他们就算不通融李长乐,也是尽职尽责、秉公执事。
————
“想要的……”
李敏峰喃喃片刻,就这席地而坐的姿势、垂眸盯着杯盏里盛着的、飘了层浮灰的酒水,似是在认真思考着,最终在李长乐的注视下,还是摇了摇头。
“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李敏峰笑了笑,风轻云淡。
……
这下,不用思考送不送得进来了。
就连送东西这点都不需要自己做了。
李长乐站着,与坐在地上的李敏峰对视,久久无言。
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不知道自己能与自己这位兄长聊什么,因为无甚交集、也少有了解;
他也不知道此时应该宽慰他、还是向他承诺他交代的事情自己会尽力去做;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如李敏峰一样坐下来、还是就这么继续站着。
——但要他现在就离开,李长乐也不知道自己这“探监”是探出了些什么滋味。
就在两人都显得分外沉寂之时,狱卒又来敲了敲牢门的环扣。
”大人——探监时长差不多了,您该离开了。”
李长乐如梦初醒般回头对着开了门的狱卒颔首,却又转回了头,唇瓣微微翕动,到底没说出话来。
李敏峰笑笑,冲李长乐罢了罢手,意思表示得很清楚:你且离开吧……两人都没有说话。
李长乐沉默地走出了牢房,弯弯绕绕出了狱门——陡然抬眼,只觉得天光太亮、亮得眼前晃了晃、眯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睁开。
他不想回李府,不知道为什么。
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晃悠,沿途叫卖的小贩不多,店铺也少——客人更不必多说,比之云中城盛况、算是门可罗雀了。
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堵白墙外,看着不远处青黑瓦檐下罩着的牌匾,这才反应过来到了哪里——
是好几月前,与谢无疏溜出来听曲儿的戏园子。
而现在,牌匾下正门口的台阶上,站着位身着粉衣、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的面容约莫是天生含着笑意,脚下穿着的鞋子有些讲究、又立于台阶上,占了俯视的角度、盈盈望来。
他用他独特的音色对李长乐道:“小公子……又见面了。园儿今日闭门,难得落得闲适,要进来逛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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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速前进的马匹奔走速度是非常可观的,何况北魏版图本就是西边境地离京都更近。
清晨至日暮,叱云渊与随行前来报信的叱云军亲信已经行至西境与边城交界的位置——
“大人——前方传来急报……”
策马赶往叱云军驻扎营地的叱云渊忽见前方逆着阳光过来一人,骑着叱云军编队内的马匹、身着叱云军编内的战甲,沿着常年出境踏成的枯草道奔来,见到他的一瞬扬起“叱云旗帜”表明身份,一并高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