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斯塔带上比尔施了个咒,匆匆回了庄园,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整个庄园都萦绕着白色的魔力,但菲斯塔并不甚在意,着急地走进了那个令自己厌恶至极的地下室。
地下室里满是金黄色的魔力,如同当年她能听懂比尔说话那样。
菲斯塔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周围,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菲斯塔试探地往前走了一步,而那些游动的魔力像是找到了目标向菲斯塔冲了过去,龙卷风似的将菲斯塔吸了进去。
事实上菲斯塔也确实是被吸了进去,她进入了空白的世界。菲斯塔环顾四周,一个穿着白袍,面容深邃黑发红眸的男人走了过来。
那是她的父亲。但菲斯塔心中并无多大波澜,毕竟感情不是很多,但又有些期望。
“菲斯塔,可以了。哪些人都是无辜的。如今你又觉醒了精灵族的能力——共鸣。去感受这个世界的爱吧,用你的能力去守护这个世界吧。你的寿命是无尽的,别让自己在孤独中度过。”
菲斯塔心中那最后的期望也消失殆尽:“父亲,我,不,是我们。我们都不是纯种的精灵为什么要履行精灵的任务。”菲斯塔不自觉地握紧拳头。
“这个世界总有你想要守护的。收手吧,放下杀戮,你现在做的一切都会带你走向万劫不复的深渊。感受世间一切的心跳,像呼吸一样融入魔力。”尔特语气平和像是没有察觉到菲斯塔的情绪一样。
“父亲!我不是救世主!我没有义务去守护这个世界!我也不想要这什么破能力!”
尔特叹了一口气 “看来现在还不是时候”
菲斯塔的父亲说完,菲斯塔眼前的一切都在后退,速度逐渐标快。菲斯塔伸出手想要挽留,她还有许多事没有问。
尔特的身影在菲斯塔的眼前消失不见,菲斯塔也重新回到了地下室。她装做一切正常的样子走出了地下室。
塞德琳娜庄园的餐厅里高耸的穹顶垂下巨大的水晶吊灯,上千支蜡烛在其中燃烧,将冰冷的光线折射成无数跳跃的光斑,洒在下方空旷得令人心慌的长条餐桌上。银质的烛台、雕花的高脚杯、骨瓷的餐盘在烛光下闪烁着矜持而疏离的光泽,映照着长桌尽头唯一的主人——菲斯塔·塞德琳娜。
她端坐于主位的高背椅上,身影在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单薄。比尔缠绕在她苍白的手腕上,冰凉的鳞片紧贴皮肤,蛇头安静地搭在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桌面,猩红的竖瞳半阖着,仿佛也在审视这冰冷的盛宴。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松木燃烧的淡香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陈年墓穴般的清冷气息。没有觥筹交错,没有欢声笑语,只有壁炉里火焰舔舐木柴发出的噼啪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深色的瞳孔里倒映着跳跃的烛光,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凝固的深潭。在她独特的魔力视野里,这间巨大的餐厅如同一个被遗忘的魔力坟场。
那些精致的银器、闪烁的烛光、燃烧的壁炉,都只散发出微弱而冰冷的魔力光晕,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整个空间被一种庞大、沉重、带着无尽哀伤的暗灰色魔力场域笼罩着,那是庄园本身沉淀了太多死亡与悲伤的印记,如同无形的棺椁,沉重地压在每一个角落。
她甚至能“听”到墙壁深处,那些古老石砖缝隙里,家养小精灵们压抑的、如同蚊蚋般的啜泣和祈祷声,充满了恐惧和绝望的魔力波动。
菲斯塔拿着餐纸擦拭着刀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刀刃,脑海中回荡着父亲的话。不留神,手指被划破,就出殷红的鲜血。
狂暴的、带着毁灭气息的黑色魔力波动,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毫无征兆地从菲斯塔身上爆发出来
轰!!!
无形的魔力冲击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菲斯塔身前的长餐桌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沉重的实木桌面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桌上精致的银质烛台和高脚杯被狂暴的气流掀飞,叮叮当当砸在地上,碎成一片狼藉!壁炉里的火焰猛地蹿高又瞬间萎靡,发出痛苦的嘶鸣!整个餐厅的空气如同被冻结般凝滞、扭曲!
在一旁服侍的小精灵,像破布一样被掀飞出去,重重的撞在远处的石柱上,发出闷响,只在石柱上留下暗红色的血迹。
风暴来得快,去得也快。
菲斯塔依旧端坐在主位,身体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只有她微微起伏的胸口和周身那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实质漩涡般旋转的黑色与暗红色魔力丝线,昭示着刚才那瞬间的失控。
比尔缠绕在她的手腕上,猩红的竖瞳兴奋地收缩着,蛇身微微弓起,发出满足的嘶鸣。
一片狼藉中,菲斯塔缓缓抬起眼睑。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风暴已经平息,只剩下比极地寒冰更加沉静、更加死寂的黑暗
她微微侧头,冰冷的视线穿透弥漫的尘埃和破碎的狼藉,落在墙壁高处——那里悬挂着一幅巨大的魔法肖像。
画中是一对璧人。男子有着菲斯塔继承的深邃五官和如同夜空般的黑发,气质温润儒雅,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眼神如同包容的海洋
女子则拥有传说中的精灵特质,银发如瀑,眼眸如同最纯净的紫水晶,周身仿佛萦绕着月华般的光晕,笑容温柔而灵动。他们依偎在一起,背景是塞德琳娜庄园繁花盛开的夏日庭院。
那是菲斯塔的父母——已故的塞德琳娜家主与主母。
肖像画得栩栩如生,画中的父母仿佛随时会走下来,拥抱他们唯一的女儿。
菲斯塔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死死地钉在画中父亲那双温和包容的的眼睛上。
“共鸣?”她的声音在死寂的宴会厅里响起,平板,却像淬了冰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嘲讽和深入骨髓的剧痛“感受万物的心跳?像呼吸一样融入魔力?”她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冰冷、扭曲、浸透了血腥味的弧度。
“父亲,”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尖锐,“告诉我!当那个人的索命咒穿透你胸膛的时候,你的‘心跳’共鸣了吗?!当母亲在你怀里化为灰烬的时候,她的‘呼吸’还融入魔力吗?!”
轰!!!
更加狂暴的魔力威压再次炸开!这一次,目标直指那幅巨大的肖像!
无形的、带着撕裂意志的黑色魔力如同无数根狂暴的标枪,狠狠刺向画布。画中尔特那双温和包容的眼睛瞬间被无形的力量击中
画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油彩开始剥。裂纹如同蛛网般以那双眼睛为中心,疯狂地蔓延开来。
整个肖像剧烈地摇晃着,画框撞击墙壁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画那温和的笑容在裂纹中扭曲变形,眼神里的包容被一种巨大的、无声的哀伤所取代。维利德那萦绕的月华光晕也剧烈地波动起来,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
“说话啊!”菲斯塔猛地站起身,黑袍无风自动。比尔也随之昂起头颅,发出尖锐的嘶鸣。
菲斯塔苍白的手指指向那幅龟裂、哀伤的肖像,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变得嘶哑、扭曲,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你们教我的!那该死的共鸣!那该死的温柔!告诉我!它挡得住索命咒吗?!它救得了你们的命吗?!它——”
她的咆哮戛然而止。
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单薄的身影在巨大的、狼藉的宴会厅里显得摇摇欲坠。
她猛地抬手捂住了嘴,指缝间溢出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呜咽。那双翻涌着黑暗风暴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倒映着画中父母那无声的、巨大的哀伤,如同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灵魂最脆弱的伤口上。
刚才爆发出的、足以撕裂巨怪和毒触手的狂暴魔力,此刻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沉重的虚脱感和深入骨髓的冰冷。她周身旋转的黑色与暗红色魔力丝线缓缓隐没。比尔也安静下来,猩红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困惑。
菲斯塔缓缓放下捂住嘴的手。她的脸色在烛光下白得吓人,嘴唇却异常殷红,那是用力咬破后渗出的血珠。她不再看那幅龟裂哀伤的肖像,只是深深地、带着一种仿佛要将所有痛苦都吸入肺腑的冰冷气息,癫狂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凭什么指导我的人生!”
菲斯塔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那幅布满裂纹、眼神哀伤的父母肖像。深色的瞳孔里,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比极地寒冰更加沉静、更加死寂的黑暗。
然后,她决然转身,黑色的袍摆无声地扫过冰冷狼藉的地面,如同收拢的黑色羽翼,头也不回地走向餐厅处那扇通往内庭的、沉重的橡木门。
沉重的橡木门在菲斯塔身后无声地合拢,隔绝了宴会厅里所有的狼藉、哀伤与无声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