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殿中气息是阴冷的,石床上虽辅着毛毡,但人身却还可感石板上传来的刺骨冰冷。坠了仙的白子画身上才有了人应有的体温。以前不感到,现在却发现原来自己这样自哀自怜。以前说她心中满满是仇恨,恨她自甘堕落…现在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白子画被石床的冰冷弄得不能睡下,只好打着冷颤从床间站起身。随手挑了件长衣披在身上,在房内走动,所幸取暖。高高的月挂就挂在空中,他的双眼因困倦之意视慢慢在石窗前扫着,忽然看到窗框上挂着一个香囊,表面上绣着青色与湛蓝色的图案,白色毛线因精巧的针法成了飘逸羽状,惊讶欣赏之余,翻到香囊背面,一个“卿”字冲入头脑。
什么意思?白子画心中辛酸又气愤。
她还想见到东方彧卿吗?这么久了,她竟还想着,爱着那个欺骗她,算计她的男人……心中不知从何处来的嫉火、恼怒正汹涌地如海水聚集。“啪!”香囊连着那宫铃被狠狠摔在地。清脆的响声唤回白子画一点清醒。“那里面是……?”透过宫铃的镂空处,隐约看到那里面有某金色透光的珠宝。“是蜜蜡。”“你连他给你的这种小玩意儿,都当作宝贝吗?”心冷了半截。
去外面走走吧,至少没室内那样的严寒。
阴暗的针叶林中,冷雾被皎洁的月光照着,寒气入体,白子画冻僵了上半身,连两眼角都被泪霜定住不得舒适地眨眼。他想看,等有机会,便和何她谈谈,问她是不是在等着他,如果东方彧卿还活着,会不会和东方彧卿走?“是不是我亦正亦邪,你才愿意接受,你不信正,也不信邪,也不信相信我了。”
窗透来白色日光,花千骨动动眼皮,绵柔的寝农摩装温暖毛毡,鼻尖是冷的,山根
处冰凉的触感将昏沉的意识拉到清醒处。意识唤起法力,她着了一套灰紫色的襦裙,缓步走出卧房。“竹染,这几日你照料白子画的起居,辛苦了。”花千骨为自己倒了一盏茶,又顺手为竹染及属下几人夹了几撮上好的茶叶,投入滚水中。“那……白子画人呢?”漫不经心对竹染说道。“天亮时我见他回来,后来在具体什么地方,我不明。”算了算了,他一个九重天的仙人,又不会有事,干脆便去修炼了,近日妖神之力异动频繁,为免妖神之力冲破修行,对它抑制,只好像昨日那样废寝忘食地修行。
白子画听见门外的动静,隐隐的有人语。一整天,她从没再来过。安静的房内听得见的呼吸声。他多么希望下一刻她进入门内,以清澈干净的声线轻轻地唤他“师父”。却是假的、他没有勇气主动对她言语,怕自己的话再次伤到她,大概她的心神已客不得他的伤了吧。
眼皮轻轻地上挑,门外又有动静了,不知是侍从们的步履匆匆的声音还是花千骨悄悄来过,心中总有过那么一闪的暗喜,激动一两秒钟,眼皮又浮动地垂下,原来全部都只是自作多情。“一个堂堂上仙沦落至此,你是不是很懊恼啊?”想起这段话,满是嘲讽意味,有悔恨,有伤感,好像,还真有那么一点懊恼,可是他真的做错了,补偿一点,无所谓懊不懊恼。以后他会更加小心翼翼,就会免除这些伤痛了吧。
幽幽地提起笔来抄些文言吧,写了没几个字却发现几十天不写字,有些生疏了,运笔僵硬、顿笔无力无劲,怎么也不得体。千年的通行,怎如此?若是以前,大概要闭门沉心练习多日,如何都要回归功力,不然怎对得起尊上的身份,怎对得起自尊?怎对得起师父衍道?也为人师表,就也要但起这样的责任,可是现在,他放下从前所有的骄傲自持,诚心去爱这万事万物。道心便是爱心,没有爱心,何来道心?爱,本是泛爱,爱万物,爱他人,有人的喜、怒、哀、乐和嗜欲不是错,仙,有时不比凡人聪慧。
如此委曲,为的是什么?
书写到乏累了,头脑不知为何发昏,面部竟有些发烫,鼻腔内感到干燥,借着月色,他就这样沉沉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