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结束后的开学日,总带着一种喧嚣与躁动。
空气中弥漫着久别重逢的嬉笑、新书本的油墨香,以及一种对未知学期的隐约期待。
喜清越背着沉甸甸的书包,里面除了课本,还塞满了寒假里做完的厚厚一沓试卷和竞赛笔记,踏入了高三(一)班的教室。
几乎在他踏入门口的瞬间,一种无形的声浪仿佛被骤然掐断。
教室里原本嘈杂的谈笑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无数道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黏在他身上。
那不是好奇,不是友善,而是一种混合了审视、鄙夷、幸灾乐祸的冰冷视线,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罩住。
喜清越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那种熟悉的、如同针扎般的刺痛感再次从脊椎窜上后颈,比上一次更加尖锐,更加密集。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试图维持表面的平静,走向自己的座位。
然后,他看到了。
他那张靠窗的、原本干净的书桌上,被人用粗黑的马克笔写满了不堪入目的词汇——
“作弊狗”
“真恶心”
“滚出一班”
“去死”
扭曲的字迹张牙舞爪,像一条条毒蛇,盘踞在木质桌面上,散发着浓浓的恶意。
喜清越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又猛地冲向头顶。
耳朵里嗡嗡作响,周围那些刻意压低的、却清晰无比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入:
“看,他还有脸来。”
“啧啧,心理素质真‘好’。”
“离他远点,听说他心理不正常……”
“竞赛名额肯定是黑幕!”
……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扫过周围。
那些曾经或许带着善意、或许只是漠然的脸,此刻都写满了清晰的排斥和厌恶。
几个平时就爱凑热闹的男生抱着手臂,毫不避讳地对着他指指点点,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不是……”喜清越张了张嘴,声音干涩得发哑,试图解释,哪怕他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解释起,“那些帖子……是假的……”
他的声音太小,太微弱,轻易就被一道拔高的、充满恶意的女声盖过。
“哟,我们的‘大学霸’来了?”林薇从前排转过身,声音尖利,足以让半个教室的人都听见,“怎么,又想来说你‘问心无愧’?论坛上那些照片和聊天记录,难道是别人逼你的?”
她的话像是一滴冷水溅入滚油,瞬间引爆了更多的窃窃私语和毫不掩饰的嗤笑。
喜清越站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将他牢牢钉在原地。
他想反驳,想大声告诉所有人那是污蔑,是伪造!
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一次被围攻、被质疑的恐怖记忆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与眼前的情景重叠,让他一阵阵头晕目眩。
就在这时,沸允城和懒子穆冲进了教室。
他们显然也听到了风声,沸允城一眼就看到了喜清越桌面上那些刺目的字迹和他苍白的脸色,怒火“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谁干的?!他妈的是谁干的!”沸允城怒吼着,一把揪住离他最近的那个正在嗤笑的男生的衣领。
那男生被吓了一跳,随即用力挣脱,色厉内荏地嚷道:“沸允城你干什么!他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不让人说了?!”
“放你妈的屁!那些帖子都是造谣!”懒子穆也气得脸色发红,试图跟周围的人理论,“你们动动脑子行不行?明显是有人故意黑清越!”
但他们的声音,在已成气候的集体偏见和恶意面前,显得如此势单力薄。更多的人选择冷眼旁观,甚至有人小声嘀咕:“谁知道呢,无风不起浪……”
喜清越看着为自己争辩的两位好友,看着他们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或冷漠或嘲讽的面孔,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将他淹没。
他精心构筑的、试图用学习和成绩来证明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再次从外部开始,轰然崩塌。
他没有再试图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出湿纸巾,用力地、一遍遍地擦拭着桌面上的那些字迹。
黑色的墨迹被晕开,变得模糊,却像烙印一样,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眼里,心里。
他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
这一次的恶意,更加汹涌,更加赤裸,也更加……致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