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42

不光前朝后宫惊讶于皇上对慧贵妃的隆宠，被恩准回京为先帝奔丧的高斌夫妻这几日也是过得跟梦里似的，总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虽然早知道自家女儿是个有来历、命格不凡的，可也没料到会这么不凡啊！原来以为纵然皇上登基，怕是这泼天富贵也是要女儿在后宫争斗谋算，苦熬许多年后的事情了，可……？女儿说是志在凤飞九天，可这飞得也太快太猛了些吧！

自回了京，从高家族人被皇上接连提拔的时候高斌夫妻便是惊喜交加了，谁知接下来皇上对女儿的各项封赏才是惊人，夫妻俩真是心跳过快差点当场撅过去，过去了一天一夜夫妻俩都还激动得浑身颤抖呢。

如今俩人晚上躺在床上双手都是合十的，也不知道具体该感激哪一位，总之得一直举着，时刻感谢满天神佛，连同随时有可能从头顶路过的也不能错过，要不然总觉着心虚得慌。

到了之后，接到阖族抬旗的圣旨，高斌更是直接傻了眼，他甚至在心里算了一下自己曾祖父的后代范围，然后发现，这全族，可真是全族呐，几乎真是一个不剩的都入了满军镶黄旗了，满军！镶黄旗！

这回就不只是高斌夫妻激动开心到发抖了，整个高氏一族都像疯了一般，通通冲进了皇上新赐给高斌夫妻的五进大宅院，那些上了年纪的长辈，被自家子孙扶着，颤颤巍巍的进了高家便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排着队的往新宅的祠堂去上香。

紧接着到的是高家一众姻亲，以高斌妻子马氏娘家为主，在这次的前朝动荡中，沾着高家的光也捞到了几个官位，族中子弟也多受提拔重用，这一次高家阖族抬旗，马氏的父母带着她的兄嫂一齐前来贺喜并再次道谢。

之后便是朝中文武大臣、勋贵人家，甚至还有宗室王爷郡王贝勒等，因着尚在先帝孝期不好亲至，但也使人为高家送来贺礼，高家族亲等瞧着这一家家高官显贵人家往来于高府，真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如今也不能宴饮作乐，因此高家姻亲等也是略坐了不到半日，喝了几盏清茶便都早早散了，最后只留下高家族人，在高斌父子的牵头主持下，进行了一次阖族大会。

高家如今骤然飞升，高斌夫妻俩生怕有人因此张扬，坏了自家女儿的名声和福气，早存了心思要与众人敲敲警钟，把丑话先说在前头。

好在高斌父子都是心有成算的，从他们父子两人崛起开始，这么多年来一直严密把控着族中风气，有那当真心性不堪、人品低劣的，这么些年也都被高斌父子或除族，或清理掉了。

作为高氏一族官位权势最高的两人，还是亲父子，高氏族人一直都很是乖觉听话，对于高斌父子这次的警醒，也知是为了家族长远计，众人更是牢记心上，原本飘忽激荡的心情果然也都渐渐沉淀下来。

后院同理，马氏带着儿媳张氏，对于族中女眷也是一番言语敲打，作为宫中贵妃娘娘的生母，在高斌被加封文渊阁大学士后，皇上另外加恩的享双俸一品夫人，马氏如今在高氏一族中的话语权比起高斌来只强不弱，再听到马氏提起各自子孙后辈，只有高家一直好下去，她们的孩子也才会好，于是一个个的也都将这话听进了心里。

……………………

长春宫

富察琅嬅贵妃还没有到吗？

素练没呢，昨儿下了一夜大雪，奴婢估摸着，贵妃今儿怕是不会来了。

富察琅嬅看着镜中的自己，沉下眉眼。

富察琅嬅再等会儿吧，你去将皇上前儿赏的橘子拣些装了，送给外头的娴妃她们。

素练是。

不一时，素练带着人为诸位嫔妃奉上橘子，在珠帘后听着嘉贵人、纯嫔等人的奉承之言，富察琅嬅方才勾起抹弧度，就听见外头小太监唱喝声响起。

太监贵妃娘娘驾到！

琅嬅抿了抿嘴，驾到，原可不是一个贵妃能用的，只是皇上赐了慧贵妃皇后仪驾，这才能喊一声「驾到」。

青樱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诸英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苏绿筠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

……

外间，众人听到唱喝声忙放下手上的橘子或茶盏，起身蹲跪行礼，如今进了宫，她们的身份都比从前尊贵百倍，但与慧贵妃的差距却也越发的犹如天堑了，岂敢怠慢。

晞月今儿穿了件明黄色缎绣兰桂齐芳裘毛里冬服，外面还套了件赭红色对襟貂皮团寿褂襴，花盆底鞋面缎绣花草图案，鞋跟四面宝石拼凑出万字纹与福字。

晞月扶着茉心的手，从众人中间穿过，落座。

晞月诸位妹妹都起来吧。

众人谢贵妃娘娘。

待众人起身，方认真打量起了贵妃装扮，这一身配色尊贵热烈，头上的旗头也以赤金、红珊瑚等为主，冲击力十足，但原本该是攻击性十足的造型气势，却又被贵妃娘娘本身的清冷感中和，矛盾又和谐，吸引力十足，叫人在第一眼的惊艳后迅速沦陷，不舍移开视线半分。

坐在晞月旁边，身穿藕荷色蝶恋花旗装的哲妃，整个人直接暗两个度不说，存在感也急剧下降，众人纷纷对着哲妃投去了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眼神，诸英无奈笑笑，也只能熟练地挪动身子，希望能远离贵妃娘娘一分是一分。

诸英每每坐于娘娘身侧，都叫臣妾想起“闭月羞花”一词，从前只觉这话太过夸大，如今倒是臣妾现身说法了。

众人纷纷发出善意的笑声，想想也是，任是谁坐到贵妃娘娘身边，也不会比哲妃好到哪里去。

对面的如懿也勉强勾起一抹“体面”的笑，只是看着对面的晞月也是心绪复杂，思绪不由回到之前，她去到如意馆闲逛，见到郎世宁正在为贵妃和皇上画像……之后她从郎世宁那里听说了西洋人一夫一妻的说法，去问皇上，皇上却说。

皇上自然，朕昔年也曾想过，与晞月结为夫妻，执手游历大清、走遍天下，只我们两人，做一对逍遥世外的神仙眷侣，只是到底造化弄人，朕不得不……

这段话，如一记势大力沉的闷棍，当时便打得如懿头晕目眩，即使当下想来，仍觉胸闷难言，如懿记得，自己当时强忍着保持仪态，又问皇上。

青樱皇上，那臣妾呢……？

如情境再现一般，如懿面前似乎又出现了当日的画面，只见皇上一愣，然后看着自己，笑得一如既往的温和。

皇上啊，自然，当日绛雪轩选秀，朕也确实是属意你的。

如懿眨眨眼，静待下文，却发现皇上已经将目光重新放回了手中书册上，顿时心里一片冰寒。

可笑可笑，可笑皇后一直将她当作心头大患，却是不知，皇后若是知道，自己也不过是皇上造化弄人下的退而求其次罢了，又会作何感想呢？

如懿一直都知道自己比不得慧贵妃，只是从前她从来不愿细想，只固守着自己与皇上的情意，不去想便当作不存在，谁知道有一天竟然会被皇上亲自打碎幻想，哦，也不是皇上有意如此，原是自己自找的罢了……

突然，惢心的轻声呼唤将如懿从思绪中唤醒，皇后娘娘出来了。

如懿一惊，连忙起身与众人一同下拜，只是到底还是慢了半拍，富察琅嬅微微皱眉，这倒也是青樱…不，如懿的老毛病了，总是企图从各种细节处体现自己的独特，只是不成想，景仁宫都没了，太后又那么不待见她，她家族在前朝也帮不上皇上的忙，都这步田地了，还是这么不安分，真是不知所谓。

不过看到端坐于座位上的晞月，富察琅嬅瞬间便将如懿抛到了脑后，一面叫起，一面态度熟练地关心起了晞月的身体，昨晚可睡得好、进的香？今儿有没有不舒坦？过来时有没有冻着、累着？

皇后做到她这份儿上也真是窝囊极了，不止富察琅嬅这么觉得，下面的如懿心里也是好受了不止一筹。

别以为受到了皇上发出的来自晞月的打击，如懿就能在面对富察琅嬅时生出什么物伤其类之感来，相反，如懿心里的优越感只是更甚：就算我比不上贵妃，但在皇上心里，我也永远是你这个皇后之前的第一选择！

只能说，如今的如懿，也确实是真的很需要抓住这份优越感不放，也不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