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44

慈宁宫

皇太后你说什么？！

太后抽着烟袋的享受表情一顿，皱眉看向福伽。

福伽太后，千真万确，那白氏的尸体已经被拉出宫去了。

福伽另外，南府里那几个咱们的调教管事，也被皇上罚了杖责，之后怕也是在这管事位子上待不住了。

啪！

太后将烟袋重重地摔在桌子上，怒火中烧。

皇太后贵妃！

皇太后当初她阿玛兄长便不是个好的，如今，她也来与哀家做对！

太后沉吟一瞬，对着福伽又道。

皇太后贵妃如今还在养心殿？

福伽是。

皇太后那待她出来，你去宣她来见哀家。

皇太后在养心殿公然杖毙奴才，贵妃实在是太跋扈了些，皇帝宠爱她过了头，皇后又担不起事，皇帝才刚登基不久便闹出这样的事来，为了皇帝的名声着想，也为了警示后宫众人，哀家身为皇太后，也不得不教导惩戒贵妃一二。

太后理顺了思路，眉眼又舒缓下来，冠冕堂皇道，一旁的福伽见机，拾起了桌上的烟袋，重新填了烟丝送到太后手里，一边点火一边笑着道。

福伽太后娘娘英明，皇上和皇后还年轻，这宫里，少不得您得多看顾些呢。

太后扯起自己的烈焰红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笑而不语。

却不想，午膳后便有小太监来报说是瞧见了贵妃娘娘的仪驾往慈宁宫来了。

皇太后哦？

皇太后让她进来。

太后看着进了殿内，在宫女伺候下脱去身上端罩的晞月眼神闪了闪，太后自问即使她这么多年已见过贵妃多次，但每一次都还是为贵妃的美丽而惊叹，不是单一的美貌，而是自成天地的风华绝代。

不过，感叹归感叹。

皇太后怎么，慧贵妃这是来与哀家请罪来了吗？

到底是太后，晞月还是象征性行了一福身礼，然后才径自起身落座，对于太后的发难也不改柔和之色。

晞月太后娘娘言重了，一琵琶伎而已，赐死便赐死了，哪里配得上臣妾请罪。

太后不意晞月态度如此随意，正想用她那一套大义凛然的说辞来驳斥，不待开口又听到。

晞月总不至于因着她是太后娘娘的棋子，便比旁的琵琶伎更尊贵了吧，要臣妾说，那白氏的资质，实在对不住太后娘娘的费心调教才是。

太后一愣，凝眉看向了福伽，见其也是一脸惊愕，显然也不知道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太后沉声。

皇太后贵妃可知道污蔑哀家的下场。

太后眼神锐利地看向晞月，却见晞月在自己的压迫下完全不为所动，双手放在腿上的景泰蓝暖炉上，笑意盈盈地回望向自己，既不辩解也不争执，太后心下暗叹，贵妃果然不是皇后娴妃那般好拿捏的。

皇太后那么，贵妃今日是来威胁哀家的？

晞月太后娘娘说笑了，就像臣妾说的，白氏区区一琵琶伎，她既不配臣妾这个贵妃请罪，自然，也不配拿来威胁太后娘娘了。

晞月白氏，顶多算是臣妾的拜帖罢了。

太后以为晞月识相，刚露出些满意带着些微得意的神色，又是一滞，不明所以地看向晞月。

晞月毕竟太后娘娘都想要臣妾性命了，臣妾，总得做出些回应不是。

晞月说着话挥挥手，方才从承乾宫拿了东西过来的星璇上前一步，拿出一封折子双手恭敬递给太后，福伽接过后送与太后手中。

太后打开，略微看了两眼太医院、承乾宫、药方等字眼，神情瞬间便认真了许多，再次抬起眼看向晞月，这一次太后的神情显然郑重了许多。

皇太后倒是哀家小看你了。

太后将折子放在桌上，沉默半晌后哼笑一声。

皇太后所以，你借机发作，杖毙白蕊姬，原是为了报复哀家对你下手了。

晞月失笑摇头，头上的颤枝蝴蝶步摇翅膀一阵晃动，似欲振翅高飞，她看向太后，温婉娴静。

晞月臣妾说了，白蕊姬不过是拜帖。

晞月臣妾是享皇贵妃份例的慧贵妃，身份何其尊贵，臣妾的性命安危之仇，报复在白蕊姬身上？

晞月这样不合算的“报复”，太后娘娘未免太轻看了臣妾，也太…高看了您自己。

啪！

太后一巴掌拍在桌上，神色不善的看着晞月，晞月神色闲适，手上毫不客气地从右侧花几上掐下一朵菊花，拿在手上把玩。

晞月太后娘娘欺软怕硬，既不敢阻止先帝许嫁恒娖公主，也不反思自己当年不该叫公主出风头，却不讲道理的迁怒于臣妾父兄，又对臣妾下手。

晞月太后娘娘之厚颜无耻，实在叫臣妾汗颜。

皇太后放肆！高氏，你找死！！

太后被晞月一番贴脸羞辱说得面红耳赤，多少年了，自从她重新回宫，多少年没有被人如此冒犯过了，当下怒发冲冠，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晞月怒喝，仿佛下一秒就要叫人将晞月拿下了。

面对太后的激烈反应，晞月只是歪着身子往后靠去，茉心机灵的上前为自家主子加了个靠枕，又拉开一点距离后，晞月的笑容终于露出一点锋芒来。

晞月太后娘娘以为臣妾和高家是软柿子？

晞月眼神玩味的上下打量着太后，仿佛这位圣母皇太后的怒火与她不过是一出闹剧般，明明一站一坐，却生生压住了太后的气势。

晞月说回“报复”，正所谓打蛇打七寸，臣妾以为，既然报复，自然也是要被报复者痛不欲生、悔不当初才是，太后娘娘觉得呢？

面对自己的怒火，贵妃的反应实在太平淡，态度实在是太从容，太后心里不知怎地，猛然打了个突，总觉着有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就见贵妃挥了挥手中的菊花，星璇上前，又奉上了一本折子，太后心里不详的预感越发强烈。

晞月也不待太后接过折子，直接开口爆雷。

晞月果亲王从皇陵回来的路上惊了马，摔下马来又被那马踩踏了两脚，断了一条腿，往后也不能生了。

从晞月说出第一句话开始，太后便睁大了双眼，等到晞月说完，太后已然全身发软，强撑着打开手中的折子，看到上面的详细记载，纵然不愿意相信，也知道这事不是假的了。

太后顿时双眼赤红地盯着晞月。

皇太后是你？！

晞月站起身来，将手中的菊花顺手扔到脚下的炭盆里，看着太后微笑道。

晞月是我。

太后顿时如疯魔一般，当下上前一步便想要掌掴晞月，却被晞月一把攥住了手腕，那纤细的手指捏得太后骨头生疼，晞月一个用力，太后踉跄着靠近了晞月，至于想要上前的福伽则被茉心紧紧拉着，但眼下这情势，她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叫人。

却说太后，此时果然是痛不欲生，对晞月恨到了骨子里，正想要说些狠话，下一秒，晞月靠近，吐气如兰，却像是来自地狱的耳语，瞬间叫太后从头冷到了脚。

晞月一个鸠占鹊巢的野种，臣妾留他一命，太后娘娘就该偷着乐了。

太后的恨意与愤怒瞬间凝固，离得近的福伽也停止了挣扎，猛然抬头看向自家主子，眼神闪烁，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般，脸色惨白。

晞月呵呵，可怜元澈阿哥，身为先果毅亲王侧福晋的儿子，堂堂正正的婚生子，却要为了个野种让位，生生被过继了出去。

太后嘴唇颤抖，既有被羞辱的愤怒，也是内心深处最大隐秘被翻出的惧怕。

晞月如今果亲王不能生了，来日，以元澈阿哥子嗣承袭王位，这何尝不是天意使然、拨乱反正呢，太后娘娘觉得呢？

皇太后你…

晞月慢条斯理。

晞月太后娘娘，我知道的，可比您想象得要多得多了。

这时星璇又动了，太后一早便注意到星璇身后的小丫头手上还捧了一大一小两个匣子，方才没有当回事，这会儿确实再也不敢小看了。

星璇将两个匣子放在桌上，晞月重新坐了下来，伸手将小的那一个推倒了太后面前，示意太后打开。

纵然百般不愿，可太后也知道此时已没有逃避的余地了，便也撑着发软的四肢坐了下来，打开小盒子，只看了一眼，盒子便从太后手中滑落，掉在桌子上，摔出一样东西来。

跪在地上的福伽看得分明，那是……太后从前日日戴着，先帝驾崩后便收起来了的…红珊瑚手串！

福伽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自己主子，却见主子闭上了双眼，顿时瘫软在了地上，那手串太后曾经日夜戴着，自然比谁都熟悉其上每分每毫，方才只打眼一瞧，太后便明白这便是她收起来那串，也是……昔日先果郡王送她那一串。

太后看向晞月，已然明了了自己招惹了怎样一个对手，她声音喑哑，看着桌上那大些的盒子。

皇太后不知贵妃娘娘这个盒子里又装了些什么？

晞月也不卖关子，轻轻将其也推到了太后面前，并顺手打开了盖子，一边道。

晞月太后娘娘，苏公公，槿汐姑姑，卫临太医，托臣妾向您问好。

看到匣子里熟悉的几样只有她与当事人明白寓意的东西，看到底下几封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太后呼吸陡然急促几分，拿起信封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来。

良久，太后无力的垂下拿着信纸的手，手上的指甲断了几根也无暇顾及，看着晞月，眼神忌惮神情灰败，方才心里的杀意早已烟消云散，见此，晞月笑道。

晞月臣妾说了，臣妾知道的，远比您想象的多得多了。

同样的话，此时太后再次听来，已然无力反驳，只是惨淡一笑。

皇太后贵妃手握利刃，哀家已无还手之力，你想要如何便说吧。

这个大清最尊贵的女人，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此时浑身都透着颓败，晞月看着她这样心里没有半分波动，这个人对原身的下手没有分毫道理，却造成了原身的早逝，在得知自家阿玛额娘因自己早逝悲痛欲绝之后，原身对太后的恨意甚至一度超过了对富察琅嬅的，如此，晞月自然不会让她好过。

晞月太后娘娘果然识时务。

晞月那么，太后娘娘不先跪下，谢臣妾饶您不死之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