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洛戛与莎莎的长子,洛漠。他比紫榕大将近三个月,但他有着比同龄狼都要硕大的身型。狼毛稠密锃亮,身躯壮实庞大,一双狼眼流露出冰冷又深邃的目光,使他活脱脱看起来像是一头成年公狼。
他与洛戛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不过,他的双眼是冷漠的深灰色,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那个凛冽的傍晚,洛漠与洛戛的幺女、他的妹妹黄柿趁着洛戛不注意,离开狼群,来到附近的小树林中玩耍。直到夕阳已然攀在日曲卡雪山的山腰上,洛漠才猛地想起狼群应该已经完成了捕猎,并开始激烈的抢食了。他招呼黄柿过来,朝着狼群气味的方向小跑而去。
倏地,一个念头涌现在他脑海中。
平日里,每到狼群按照等级围成进食圈分食猎物的时候,洛漠同其他幼狼总是只能捡狼群吃剩的肉作为晚餐。有时猎物宽绰,狼王洛戛会特地挑几块猎物上等的肉留给洛漠他们充饥,但这只是可能。通常,猎物对于狼群,僧多粥少,众多的成年狼是不会放过每一口嘴边的美食的。
有时,为避免被其它狼夺取食物,一些狡猾的老狼会拖着自己抢到的一部分,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享用美味可口的食物,这可以算是狼群祖传下来的生存秘籍。如果自己现在就回到狼群,肯定会一无所获。但如果埋伏在狼经常经过的小路上,或许能遇上一只偷偷搬着猎物往树林走的老狼,洛漠狡猾地想,那么,自己凭着年轻力壮,定能截到一些食物。
好极了,他为自己突发奇想的妙计感到得意。
“呜——”黄柿不解地望着洛漠,催促地赶忙往狼群走。
洛漠冷淡又疑惑地看着她。
——怎么,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去拦截到食物吗?
可黄柿似乎很不愿意,她抛下洛漠,向狼群的方向跑去了。
“嗷——”洛漠无奈地高嗥一声。也好,那就独自行动吧!为了一顿丰厚的晚餐,他选了一条幽静的小径,隐蔽在矮冬青丛中。
等待的过程是尤为漫长的,洛漠很快便无法忍受这寂寞了。稀松的叶丛扎得他皮毛发痒,望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去,直到远方连绵的雪峰线与天边积存的残云融为一体,分不清各自的轮廓,只是一坨黑森森的剪影压在那里,像个盘踞一方的巨人。
这种守株待兔的感受何其无聊啊,可以说与洛漠曾经一贯的生活情景截然不同。身为洛戛的长子也是同窝手足中唯一的公狼,他自小便受到洛戛与莎莎的百般宠爱与看好,在他的小家里,进食这件事上他总有高过其他姊妹的优先权,总能先品尝猎物鲜嫩可口的肝脏。或许有营养方面的因素,洛漠的身躯相比同龄狼都要强壮高大,这也让他愈发地心高气傲。
然而到了狼群中,就算是狼父也无法时时刻刻关照他和其他几位手足姊妹,这种落空感令他尤为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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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洛漠想要放弃的时候,面前的小路上传来了动静。有了!他心里一激灵,轻轻地朝着声音的方向匍匐前进,脊背上的狼毛蹭过层层枝叶。只见大约是一只狼的身影朝这边走来,洛漠处于下风处,那狼的气味嗖嗖地灌入他的鼻中,而那狼却觉察不到他。弄到晚餐的机会来了,他激动地想。
可惜这狼只是一只同他差不多大的幼狼,并且身上并没带有一丁点猎物。
洛漠内心别提有多失望了。他洛漠屈身在这矮草丛中这么久,换来的结果竟是一无所获!无法忍受,无法忍受,他气得牙痒痒,真想跳出去对那幼狼一顿撕咬,这就是耽误了自己的时间与耐心的下场。
可奇怪的是,那狼在他五六米远的地方忽然停住不动。洛漠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那狼正怀疑地望着他所处的那丛灌木。该不会是暴露了?他静静地等待着。从那狼全身立起的狼毛来看,他极为警惕,甚至有些害怕。目光如同激光一般,扫视着整个灌木丛,眼角微微地吊起,似乎有进攻的意思。但又在一瞬间,他转变了想法,目光变得犹豫不决。
洛漠没有动弹,他认为眼前的情景有点意思,便瞪着深灰色的狼眼继续注视这狼的一举一动。
两只狼暗中对峙着。
好,终于,那幼狼还是被内心的不确信与害怕所战胜,转过头去要离开。洛漠长舒一口气,他蹲到天色漆黑,腿脚已经酸麻,反正这个计划够失败的——洛漠仍咬牙切齿地诅咒着这幼狼——他巴不得赶紧回到安逸的狼群中,虽说已没有食物留给他。
洛漠纵身跳出灌木丛,可就在他要落地的那一刻,只听“啪”的一声巨响,他一惊,分了神,重心不稳,肩膀便早于前脚扑在了地面上。
在片刻的惊慌中,他用余光瞧见那狼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惊嚎一声,撒腿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洛漠望着幼狼消失的地方,这才发现那个已经摔得破碎的鸟窝,弄清楚巨响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还以一种被惊到的姿态坐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抖抖身上的灰,确定没有仍何动物看到这一幕后,他才放心地笑了笑,披着月光离开了这同时吓到两只狼的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