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煜家

小院里净净的，也静静的，只有那些个鸡鸭见主人回来便叫唤着，夫妇俩慌了，丢下箩筐往屋里赶。

灶房里留下的饼子完整的躺在锅盖下，王青莲怕着了，起身向儿子房间去，当看到床上那隆起时，才松了口气。

“啊！”

“煜老二，你叫什么？吓着人了！”王青莲刚平息的心被煜平安这一叫吓得又抓了起来，回头拍了下煜平安的手臂。

却见煜平安的手哆哆嗦嗦指着儿子，王青莲一愣，顺着手指的方向移步。

床褥已经湿成了小水滩，“嘀嗒，嘀嗒”的从床边渗出水落到地上，又是一个水滩。床头却是贴着一张黄纸，红色的痕迹吓人的很，王青莲缓缓移步上前，心悸的看着上面的字。

“弟弟贪银，卖兄弃侄，儿媳生女，瞒儿卖孙，恶婆逼媳，死无全尸”

王青莲娘家有个秀才爹，自是认得这些字儿。但这字却是叫她嘴唇微微颤动，手脚发软，哐当一声，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山上过了几天清闲日子，煜一对扫叶子这事越发熟练，树上的枯叶也七七八八落的差不多了，也就常趁柳无念晨诵的时候偷懒。

雨稀稀疏疏冲刷着余尘，柳无念的禅房内却沉寂似死水般。

“当真要让他去？”

柳无念看着师兄，略显严肃，老和尚缓缓说到:“这是他的家事，也是他的因果，他应该去了结。”

原是那日突然出现的纸条，煜平安的儿子煜军又昏迷不醒。两口子急匆匆送儿子去了县上的大夫，却查不出问题，两人便在人家医馆门口闹了好一会儿，大骂着人家庸医。

回来又请神婆，说是他们罪孽深重，报应到儿子身上，那纸条就是信物，神婆又施了法却不见成效。

两口子吓坏了，王青莲也深知那纸条上写的是真的，她在家哭急了，有次差点没喘上气。这一折腾下来，来来回回五天了，煜军毫无反应。

煜平安这才慌慌张张的跑到寺里求法师做法，老和尚听了这事，只摇摇头，便让柳无念带着煜一去了却此事。土的芳香悠悠绕鼻，寒烟弥漫山涧，远远已瞧见了村庄，一路上繁星点点的又有株株秋菊坐落在一条清流旁。

路上的泥泞扒满了两人的布鞋，煜一心疼地看了看他，忽然，他一眼瞧见河流便要去。

被雨清洗了的河岸湿软着，少年正去捧水，脚下那块土却刷一下塌了。幸得柳无念看见他往这边儿来也跟了上去，这才及时拉住了他。煜一忙抓紧柳无念的手臂，嘤嘤抽泣起来。

柳无念低下眼去看，只见这河水凑近了，才知波涛汹涌。水流之急，一顺便带着那松落的土块，一时污浊，又还回青绿。只朵朵白浪绽放在青绿之上。

“哥哥，我害怕。”少年低着头站在柳无念身旁，怯怯的。柳无念推开他扒拉的手，说:“你还活着，有什么可怕？”

煜一哭得更大声了，哽咽着道:“吓人，好吓人的，哥哥讨厌。”

柳无念开口:“那别讨厌吧，你应当认得路的吧，带我去你家。”

煜一憋着口气，可又不能真讨厌，最终还是妥协了，两人在这条小路上又走了会儿，影子被渐渐拉长，身影又缓缓缩成一点。

入了村已是黄昏，天性八卦的村民们纷纷跑出来盯着柳无念两人，嘴里小声讨论着。

一道明黄的身影窜了出来，冲着喊了句:“煜一！你回来了！”

煜一闻声看去，双眼明亮起来，向刘丽招手，喊:“刘姐姐，我回来看我哥哥来了。”

刘丽闻言，眼神突然有些奇怪的看向一座小瓦房。

柳无念只当他知晓煜军的怪事，说:“这位施主，我们尚有要事，就此别过，煜一，走。”

煜一向刘丽道别，便跟着走向了那个家，那个暂且算家的一座小瓦房。

到了门口，早有一对夫妇等着，男的壮壮的，黑黑的，尽显疲惫。女的脸上还印着泪痕，红着眼睛，时不时泣几声。

见了他们，煜一就藏在柳无念身后，唯唯诺诺的，1米76的身子，看着极其违和。

王青莲看见白衣后的少年，突然面露恶色，好在柳无念往煜一身旁挪了挪，才挡住视线。

“是德吉寺的师傅吧，看着好年轻。”煜平安焦急上前，见了柳无念又小心的问。

柳无念早料到如此，说:“阿弥陀佛，小僧虽年轻，却是和现任住持一辈，施主既不信任，我们回去便是。”

煜平安见着当真要走，赶紧拦了下来:“师父对不住，还请师父不要计较。请快快做法吧！我儿子这个样子，不知还能活多久。”说着倒落了几行泪下来，王青莲听着打了下男人，说:“呸呸呸，你咒自己儿子呢！”

“哥怎么了？我要见他。”少年稍显稚气的声音响起，在寺里被叫惯了的柳无念，还以为是叫他，正回头想说无事，却听王青莲恶狠狠骂了句:“小杂种，还有脸说，就是被你给害的！”

煜一红了眼，松开拉着衣角的手，向屋里跑去，王青莲骂咧的也跟上去。

柳无念刚到煜军的屋子，就看到王青莲猛拽着煜一的青色衣裳。少年低着头，乱乱的头发遮着眼睛，泣声道:“不是我，我没有害哥。”柳无念只看的心里一揪。

煜平安上前一把拉开自家老婆，看着柳无念:“师傅，你请开始为我儿子做法吧！”

面黄肌瘦，唇色到还红润，柳无念看着煜军浅浅问道:“可曾进食或清醒过？”

煜平安哭丧着:“就这个样子，怎么喂得去。呜呜，自我们发现的时候就一直这个样子，身体还不停的往外渗水。这是有多大的冤要报在我儿子身上啊，他可是要考举的啊！”

柳无念并不想听他抱怨，他皱了皱眉，围着床转了几圈，仔细观察煜军的状况。

突然，他目光停留在床头的黄纸上，伸手将其取下，仔细端详。纸上的字迹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仿佛隐藏着某种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