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扭

沈欣落端着餐盘，凑到林思允耳边压低声音：“云云，谢书屿不对劲！早上让我发作业，我俩拌两句嘴，新来的苏奈误会他欺负我，之后他自己发了作业。结果下午到现在，我跟他说话他理都不理！”

林思允夹了块红烧肉，漫不经心地说：“直接问他不就得了？有话直说，别瞎猜。”

“可是，我……”沈欣落攥着餐盘边沿，还没把担忧说完，就被窗口传来的催促声打断。系着花围裙的阿姨敲了敲不锈钢台面，嗓门洪亮：“小姑娘到你了！后面排着队呢，别愣神！”

沈欣落慌忙向食堂阿姨连声道谢，打好饭后踮脚张望空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林思允已经一把拽住她手腕，马尾辫跟着步伐晃动：“落落！宋时韫他们在那边！快走！”不等她拒绝，就半推半拉地朝靠窗的餐桌奔去。

“宋时韫。”林思允脆生生喊了句，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沈欣落杵在原地发懵时，裴安宴已经笑着朝她招手，筷子敲了敲空着的座位：“欣落，愣着干嘛？赶紧坐，饭菜要凉了！”

沈欣落盯着谢书屿旁的空位迟疑时，苏奈已经快步走来，大大方方坐在他身边，笑着看向裴安宴和谢书屿：“一起吃饭不介意吧？”

苏奈刚坐下，谢书屿便淡淡开口：“不介意，坐吧。”

苏奈这才瞥见呆立在旁的沈欣落，睫毛轻颤，脸上瞬间浮起歉意：“沈欣落同学，我是不是抢了你的位置？真对不起，我这就换地方。”

沈欣落扯出个笑：“没事，你坐。我突然有事，先走了。”

林思允急得拽住她衣角，杏眼圆睁：“落落！啥急事这么火烧眉毛？吃完再去不行吗？”

裴安宴眉头轻蹙，温声劝道：“什么事这么急？欣落，先吃饭垫垫肚子，别饿着自己。”

“不用了，我先走了，再见。”沈欣落丢下这句话便转身，脚步快得像是要逃离。林思允和裴安宴的劝阻声被甩在身后。她攥紧餐盘把手，其实并非介意苏奈，只是谢书屿这莫名其妙的冷脸实在扎心——对着这人吃饭，每一口都能堵在嗓子眼。此刻倒要谢苏奈解围，正好给了她堂而皇之离开的借口。

沈欣落离开后，餐桌上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只听得见餐具碰撞的细碎声响。林思允咬着吸管，突然打破沉默，挑眉看向谢书屿：“谢书屿，你和落落绝交了？她念叨你一下午，说你压根不理她。”

谢书屿垂眸搅动着碗里的汤，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渣：“没绝交。不过沈欣落既然不想和我做朋友，我总不能上赶着讨嫌，成全她罢了。”

林思允翻了个白眼，筷子重重戳了下餐盘：“还成全她？你从下午到现在一句话都不跟她讲，她魂不守舍的样子我都看不过去了！现在整得她郁闷得很！”

谢书屿垂眸转着手中的筷子，漫不经心地瞥了眼苏奈，语气里裹着股不易察觉的酸涩：“那今早我让她发作业，新同学说我欺负她时，她怎么连句解释都没有？”

苏奈耳尖发烫，慌忙摆手：“早上是我误会了！谢书屿同学对不起，希望你别介意！”

林思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谢书屿：“就因为这点破事就冷战？多大点事啊！你直接找落落说清楚，至于憋到现在吗？”

谢书屿冷笑一声：“她也没跟我解释。凭什么要我先低头？她自己为什么不主动说清楚？”筷子重重搁在餐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裴安宴连忙放下筷子，笑着拍了拍谢书屿肩膀：“屿哥消消气，回头我去当个传声筒，保证让她给你把话说明白。”

宋时韫晃了晃筷子，冲谢书屿挑眉：“云云别气了，先吃饭。老谢这人就这脾气，犯不着跟他置气，气坏身子亏的是自己。”

林思允“腾”地起身，餐盘往桌上一放：“不吃了！我找落落去。”马尾一甩，风风火火往门外走。

宋时韫慌忙拽住她书包带，赔着笑往回拉：“就吃两口嘛！吃完我立马陪你去，成不？”

林思允头也不回地往食堂外走，宋时韫无奈叹气，小跑着追上去，只剩餐盘里的饭菜还冒着热气，渐渐没了温度。

沈欣落避开教室，沿着小径晃到心字池边。池水晃着碎金，锦鲤摆尾游过，她蹲下身，指尖拨弄水面，看涟漪一圈圈荡开，像极了心底乱糟糟的情绪。

“沈欣落？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发呆？”清润的嗓音突然从身后飘来。

沈欣落回头，目光落在少年缠着绷带的腿上：“祁斯延，你腿怎么受伤了？”

祁斯延晃了晃拐杖，挑眉痞笑：“小伤而已，不影响哥帅就行。”阳光掠过他翘起的嘴角，绷带在风里轻轻晃着。

沈欣落抿了抿唇，声音闷闷的：“嗯，下次小心点。我先走了，作业还没写完……”指尖捏紧校服下摆，转身时马尾扫过祁斯延的手背，带起一阵轻微的风。

祁斯延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疑惑，旋即摇了摇头拄着拐杖往相反方向走去。

教室里风扇吱呀作响，沈欣落咬着笔杆，作业本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胃部突然传来的一阵绞痛让她浑身一僵，“咕噜噜”的抗议声在空荡的教室格外清晰。她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这才想起中午出门太急，钱包压根没带。望着窗外逐渐西斜的太阳，她无奈地趴在桌上，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酸涩感从胃里翻涌上来，只能安慰自己：“就当减肥了……”

林思允急急忙忙跑道教室，看见沈欣落趴在桌子上，满脸担心：“落落，你没事吧？”

沈欣落缓缓撑起身子，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连说话都带着气若游丝的颤抖。她苍白的手指无力地搭在桌沿，泛白的嘴唇动了动：“快饿死了……思允，帮我买点面包吧，晚上放学一定把钱转你。”说完又无力地趴回桌上，单薄的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林思允三步并作两步往前冲，冷不丁撞上迎面走来的谢书屿。她也顾不上计较，攥住对方胳膊急得眼眶发红：“谢书屿！落落低血糖犯了，一下午都没吃东西！我去买面包，你赶紧去医务室拿葡萄糖！钱我回教室给你，她就在座位上撑着！”话音未落，人已经转身继续往超市狂奔，只留下谢书屿呆立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朝着医务室的方向拔腿就跑。

“好，我这就去。”谢书屿匆匆应了一声，转身便朝医务室奔去。她步伐急促，心中也似有微风掠过，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焦虑。买好葡萄糖后，她快步赶回教室，推开门的瞬间，目光便落在了沈欣落身上——那女孩正病恹恹地趴在桌上，平日里活泼的身影此刻竟显得如此虚弱，让人不禁心头一紧。

谢书屿气喘吁吁地冲进教室，指节因为攥着保温杯泛出青白。他小心翼翼把装着葡萄糖水的杯子放在沈欣落桌上，杯壁还带着掌心的温度。“喝点这个。”声音难得放软，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沈欣落抿了一口，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原本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些血色，抬头时正撞见谢书屿别开的侧脸，耳尖却红得发烫。

谢书屿垂眸盯着自己磨白的运动鞋尖，脚尖无意识地碾着地面的灰尘，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好点没有？”明明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却在沈欣落抬头的瞬间，慌乱地把目光投向窗外摇曳的树枝。

沈欣落轻应一声后便低下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玻璃杯沿。正当她绞尽脑汁想着如何开口让谢书屿离开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林思允抱着面包袋撞开教室门，发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胸前剧烈起伏着冲到桌前：“快！再不吃真要饿晕了！”面包包装袋被扯开的声响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不由分说地把温热的三明治塞进沈欣落手里，余光瞥见谢书屿还杵在旁边，挑眉哼道：“你杵这儿当门神呢？任务完成就撤呗。”

沈欣落咬着面包，含糊应了声“知道了”。林思允单手撑着下巴，还在喋喋不休：“每次都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低血糖多危险你又不是不知道。刚刚就该拽着你让你吃完，省得现在遭罪……”她突然凑近，用手指戳了戳沈欣落鼓起来的脸颊，“以后再敢空腹，我就天天拽着你去干饭！”

沈欣落咽下口中的面包，唇角沾着几粒面包屑，抬手胡乱抹了一把，又往嘴里塞了口酸奶，冲林思允弯起眼睛：“遵命！云教官！保证下次不犯！”她故意用夸张的敬军礼姿势，逗得林思允“噗嗤”笑出声，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贫嘴！”

林思允见沈欣落眼神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她利落地收拾起桌上的包装袋，拍了拍沈欣落的肩膀：“行，那我先回班了。有事儿吱声，随叫随到！”转身离开时，还不忘在门口回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欣落攥着垃圾袋的手指微微收紧，深吸一口气才抬起头。阳光斜斜照进教室，在谢书屿身上镀了层金边，少年倚着窗台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她犹豫着向前半步，声音放得很轻：“那个……谢书屿，谢谢你。”

谢书屿单手插兜，下颌绷得极紧，像是连多说一个字都嫌麻烦。听见沈欣落道谢，他只是微微颔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嗯”，声线冷得像淬了冰。

沈欣落望着谢书屿远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对着空气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疯狂吐槽：“装什么高岭之花！我好声好气道谢，就换来个‘嗯’？真当自己是小说里的霸道男主啊！”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画着圈圈，脑海里已经脑补出把谢书屿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画面，最后重重呼出一口气，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算了算了，不跟木头计较，落落大王不生气！”

晚自习下课铃划破寂静，沈欣落利落地将课本塞进书包，余光瞥见谢书屿收拾书包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翻折试卷的动作都带着股漫不经心的优雅，引得后排几个女生频频侧目。沈欣落冷哼一声，抓起书包就往教室外走，鞋跟重重碾过地面：“不就是长得帅点吗，整天摆着张冰块脸，也不知道哪里好了。”

林思允凑到沈欣落跟前，眼睛亮晶晶地打量着她的表情，胳膊亲昵地挽住她的肩膀：“落落，你和谢书屿和好没？”

沈欣落用力踢飞脚边的石子，看着它骨碌碌滚到远处，在路灯下划出一道灰扑扑的弧线。她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嫌弃：“就他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我主动道谢都只换来个‘嗯’，我又不缺他这个朋友。”夜风卷起她的发丝，她烦躁地把头发别到耳后，继续嘟囔：“真搞不懂，整天摆着张冰块脸，谁愿意热脸贴冷屁股啊。”

林思允猛地拽住沈欣落的手腕，把人拉得转了个圈，眼睛瞪得溜圆：“不至于吧？就因为一声‘嗯’？你俩之前不是还一起解过数学压轴题吗？”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沈欣落的脸，“我可听说谢书屿拒绝了好几个给他送情书的女生，该不会是……”尾音故意拖得老长，暧昧的笑意爬上眉梢。

沈欣落狠狠踩了踩脚下的地砖，像要把满腔不满都发泄在上面：“就没见过这么装的人！我好声好气跟他道谢，他倒好，眼皮都不抬一下，就从鼻子里哼出个‘嗯’！”她气得双手抱臂，胸脯剧烈起伏，“我巴巴给他递台阶，结果他当是透明的，合着我热脸贴冷屁股呗？以后谁爱和他玩谁去！”

林思允了然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沈欣落的后背，像哄炸毛的小猫似的轻轻顺气：“行，不气不气，咱不跟他一般见识。”她揽着好友的肩膀继续往前走，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他这人闷葫芦似的，说不定心里在意得要死，就是嘴硬。不过甭管他，明天带你去吃那家新开的甜品店消消气！”

沈欣落朝着林思允挥了挥手，转身朝着黑色轿车跑去。她利落地拉开车门，一股雪松混着书页的气息扑面而来。沈喻修长的手指夹着本精装书，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听见动静只是微微侧了侧头，喉间溢出个模糊的音节，又继续沉浸在书中内容。沈欣落默默系上安全带，心里疯狂吐槽：以前怎么没发现我哥这么装！面上却只敢乖乖缩在座位角落，小声嘀咕：“看书就看书，装什么清冷贵公子啊……”生怕被常沈喻听见了，又要被念叨没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