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流星落下的瞬间,他的生命也停在了那一刻。
他赠予我花海,我还他一愿,我爱上了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被我弄丢的人。
那是很久远的事了,我遇见了他,系统让我好好扮演,目的是“惩罚”他。
他是谁,他是小说的主角,是女主的天命,是这个世界的核心,他无所不能,他就是绝对。
而我是什么,我只是一个游离在三千世界的孤魂,靠着做任务保证灵魂不散。
我是自私的,那么多的世界,那么那么多的人,我忙不过来,心里也装不下,所以你知道的,我是个封闭感情的人渣。
他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银灰色西装,端着高脚杯走在宴会中央,这是他的生意场,他在这里就如跃入水中的鱼儿,肆意,大胆,光芒闪耀。
他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忘不掉的白月光。
那是他的青梅,他心头的一轮明月,皎洁,干净,柔和,她占据了他心房所有的空间。
我只是一个卑劣的小偷,妄图偷走他的关注,偷走他的心。
我站在角落里窥伺,像只老鼠一样,望着他举手投足间尽是自信,系统说,他是我的,我毫不怀疑,他是我的。
我和他的白月光除了性格,几乎一模一样,系统告诉我,方便我行动,便对我的外貌作了手脚,我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我为了能得到这么个人,真是手段用尽。
我确实如愿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紧实,一只大手牢牢扶住我的腰,防止我摔到地上,我听见他低声喃喃了一句,是他白月光的名字,我竟觉得刺耳,因为他明明是我的,却想着别人。
我的胜负心一下子被激起来,任务而已,我也是可以拿满分的。
他似乎愣了会儿神,难以置信天底下还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他甚至一度认为我只是她假扮而成逗他玩儿的。
难怪系统下场,原来,他也不是那么专情。
替身是吗,他主动要求的,能怪到我身上吗,不能吧,受害人毕竟是我呀,我是谁,我只是一个可怜的替身啊,你看,他藏着私心,让我误以为自己有多受宠爱,却从不告知我真相。
是他把我当作小丑玩弄。
我付出“真心”,他在白月光回来的时候,慌不择路地一把推开我,他永远在骗我。
剧情推进到白热化,他有什么可纠结的,要么选白月光,要么选我,为什么非要脚踏两只船,他在苦恼,在痛苦,那我呢,我又是什么,是一条时时刻刻围着他转的哈巴狗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所以,我要狠狠惩罚他,让他吃点苦头,只有深切的疼,他才能记住一辈子。
我的乖巧,我的退让,我的隐忍,我在做给他看,我的演技还不错吧,他轻易陷入了自责与愧疚。
我只想得到他,吃干抹净后,再拍拍屁股走人,往后不再回忆,将他扔在三千之旅的一个岔路口,随着一个接一个的任务,随他烂在那片花海里。
我设计了一出好戏,他果然中计,一脚踏入我辛苦编织的圈套里。
我生气,麻木,和他吵了一架又一架,他从没吃过亏,却在我这里接连栽跟头,他对我有过真心,但那份真心在白月光面前不值一提,我依旧是被动选项,是附属品。
他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一边爱着白月光,一边舍不得我,他早就把我变成了白月光的影子。
我依旧在背后等待,我在等他自投罗网,他只是一条渣鱼,可我会纠正他。
没想到意外来的如此凑巧,一环扣一环,我和白月光一起被绑架了,劫匪亲自递刀,让他选。
我处在戏中,胜券在握演好我的小可怜戏码,他能怎么办,从爱一个女人到爱上一个男人,他无法再欺骗自己的心,甚至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送给我,只为乞求我的原谅。
系统篡改画面,等他找到我时,我满身青紫脏污,蜷缩在地奄奄一息,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
他疯了似的把我搂进怀里,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滚烫的眼泪滴在我的脸庞,我心里清楚,他的好感,快要刷满了,还不够,我还要再加点猛料。
我装出受伤的样子,半夜噩梦,低声呼救,泪水不要钱地往下洒,我的恐慌成了他的阴影,他会在我一遍遍哭喊时抱紧我,轻拍我的脊背,温柔地哄着我,他会在我寻死时痛的快要枯竭掉生命,他爱着我,防着我,把全身心都交给了我。
在这场漫长的戏里,我即将退场,给这部出彩的戏画上句号。
我们结束了,他还是晚了一步,没有抓住我的衣袖,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坠落,砸在冷硬的地面上,砸的血肉模糊,像一只凋零的蝴蝶,凄美地下了地狱。
〔宿主,任务目标一好感值:100%,可脱离此世界〕
在接触地面的一刻,我耳边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我该走了,离开这里。
他冲下楼,跪在地上求医生救我,嘶声力竭,哭的痛不欲生,双手紧紧抱住我的尸体,仿佛这样我就会重新醒过来,再看一看他,再说一句,“齐川哥。”
业界里的人都知道,这位天之骄子为了爱甘愿做下,看爱人拿他的钱出去花天酒地,沾花惹草也只会,悲凉地乞求他。
求我的一点点目光,求我的拥抱,求我的吻,求我碰碰他。
他把自尊和傲气全扔在了地上,惧怕我一个不小心丢下他离开。
他瞒着我父亲去世的消息,用善意的谎言诓骗我。
这是个绝妙的契机,我收工回家的绝妙契机,只要利用好,制造一场死亡,他会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不,他会爱我爱到绝望。
我去世的108天里,他苦守我那具冰冷的尸体,整个人消瘦,憔悴,颓废,他忙于工作,又执迷于救活我,他日日夜夜活在挣扎中。
他爱我,但他失去了我,这便是最好的“惩罚”。
我轻松地甩下过路的一个站点,数着我的收获,然后马不停蹄进入下个世界,他则枯死在我的尸体边。
系统和我闹作一团,看着屏幕里的他善后,独守,行尸走肉般度过每一天,我们只是感叹了一声,多么感人啊,真是厉害如我。
他送了我一只玫瑰,哪怕玫瑰腐败,我仍夹在书页里,附上一句,我爱你,今天先生说了喜欢我,我好开心。
我的绝笔,留给他一生的痛。
我们曾是最相爱的两个人,只是他没放过我,我也没放过他,只记得那段日子,我们有说不完的羞涩,我们誓言相许,承诺彼此爱到最后。
可最后的最后,走不出来的只有他,而另一个,火化成灰,被吞咽进模糊的潮水里。
我问系统,怎样才算拯救,系统说,相应的惩罚,便是无过的拯救。
我又问系统,他真的存在吗,我看到的好感度,是他百分百的真心吗。
系统罕见地沉默,在我眼前留下一串数据火花。
我看到了,他是不存在的,那个世界,他的一切,包括他,都不存在,因为只是一串没头没尾的数据,所以他的真心才能量化。
我又问,那我呢,我真实存在吗,还是说,我也是一串具象的数据。
系统却反过来问我,宿主,您在怀疑自己吗。
我不说话了,系统的下一句话刻进了我的心,那颗不再为谁而跳动的心。
〔宿主,当您怀疑自己的时候,您已经动摇了不爱任何人的决心〕
不,我不爱他。
我要不停地往前走,不会为了一串不知踪迹的数据停留。
他只是我的过客。
我走过他那一站,奔赴下一站,再奔赴下一站,我的生活如此,我的心不允许。
系统默默调试面板,我却发起了呆。
我几乎没有犹豫,转头步入下一个世界。
在这里,我并非故技重施,却照样拿捏,他们像我的玩具,而我高高在上地在玩游戏,一个名为“惩罚”的游戏。
看他们爱而不得的模样,看他们心口滴血的悔恨,我惬意地享受愚弄他们的乐趣,我在背后算计,摆起了棋盘,用心险恶地夺走他们的心。
我确实是个小偷,偷走了神明处罚的权利,自私地干涉本不属于我的一颗颗血红的心。
那我又凭什么呢。
凭我是快穿系统选定的宿主,还是凭系统认定的罪恶。
我是谁,我是一个外人。
我没有帮原主摆脱苦难,反倒利用原主的身体满足自己的私欲。
我占有他,我用原主的身体占有他,我的灵魂拘役在原主的身体里,那我到底是谁,他爱的又到底是谁。
我的“惩罚”真的对吗。
如果没有我,他还是念着他死去的白月光,他还是那个说一不二的男主角,他不需要来自我的“惩罚”,他的“惩罚”应当来自他的轨迹。
总有另一串数据报复他,总有另一串数据怨恨他,总有另一串数据想方设法地想弄死他。
那我“惩罚”的资格在哪里,意义又在哪里。
我的“惩罚”,不过让那个世界平白多了一个为情所困的人,然后呢。
我不知道我还能坚持多久,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欺负他们。
说到底,他们有罪与否,和我一点干系都没有。
后来的任务世界,我偶尔梦到那个抱着我边哭边吻的他。
他的确骗了我,可给我的感情也是真挚的,他爱的热烈,热烈的要把我烫伤。
他又爱的悲痛,沉重的每一下呼吸都要缺氧窒息。
我依旧不爱他,我走了很长的路,遇到了更多的人,更多爱我不比他少的人。
但我也是个骗子,我的爱全是假装,而他们一个个为我飞蛾扑火。
呵,我不爱他,我不爱他,我不爱。
我以为我会彻底遗忘,直到,我念起那朵枯萎的,干瘪的玫瑰。
或许不会有比100%好感更爱我的人了吧。
他已经做到了生死相随。
我找来不同的玫瑰,开始每日修剪,浇水,用一片片花瓣粘贴信封,以此往复。
他爱我这副皮囊吗,不,他爱我这个人,他爱我这副身体吗,不,他爱我内里的灵魂。
他真的好可爱啊。
手里的玫瑰千娇百媚,各有姿态,我却找不到那抹熟悉的爱意,死掉的那只玫瑰是自由的,它把我们的相爱全部埋葬。
我独自漫游过三千,没再见过爱到浓艳到枯槁的玫瑰。
我在找什么呢,我在找他。
我在找那个送我玫瑰的他。
在我这里,他的罪已经赎过。
我既然不恨他,他又哪来的罪呢。
他是赠予我玫瑰,最热烈的爱人。
系统看着我魂不守舍地摆弄玫瑰,主动询问我。
〔宿主,您每个世界都会向任务目标讨要一束红玫瑰,是想念他吗〕
我放下玫瑰,靠在椅背上轻轻一笑。
〔不,我在向爱意讨要〕
我想分得爱意。
有爱在的地方,他就在。
若重来一次,我不会爱他,但我会爱他。
要让玫瑰有花期,要让爱意有结果。
要让他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