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而,薛姨妈心急如焚,疾步踏入房门,未立稳身形,便怒目圆睁,劈头盖脸呵斥:“你这孽障,何苦弄出这般惊天动地之阵仗,如今闹得满城风雨,阖城皆晓。薛家百年积攒之声誉,皆毁于你手,你纵不顾自身前程,亦不念及你妹妹?如此行事,往后你妹妹怎有颜面觅得良婿,又如何能顺遂嫁人!”
薛姨妈言罢,面上满是痛心疾首之色,眼中泪花隐现,似要夺眶而出。
宝钗闻得薛姨妈此言,嘤咛一声,小声啜泣,那娇弱之态,恰似春日遭雨打之娇花,惹人怜惜,泪落腮边,宛如梨花带雨,添几分楚楚可怜之韵。
薛蟠双唇紧抿,面色铁青,仿若木雕泥塑般默不作声,默默将诸位账房费尽心力查验所得之结果,递与薛姨妈观看。
“你这孽障,此刻不思量如何妥善处置诸事,拿这账本予我看,有何用?”薛姨妈满心皆念着满京城之人皆在瞧薛家笑话,心痛如绞,利刃剜心般难受,哪有心思细瞧薛蟠所呈之账本,只觉儿子此举荒唐愚笨,气闷难平。
宝钗心思细腻聪慧,深知薛蟠不会在此等关键时,拿出无用之物徒惹烦恼,遂莲步轻移,伸手接过账本,蛾眉微蹙,细细观看。
“啊!”未几,宝钗惊叫出声,娇颜布满惊愕之色,手中账本险些掉落,身形微微颤抖,似见极为骇人之景,花容失色,半晌回过神来。
“怎么了,宝钗?”薛姨妈赶忙疾步趋近宝钗身侧,眼中满是担忧焦急之色,伸手扶住宝钗,急切问道。
宝钗未语,颤抖双手将账本递予薛姨妈,双唇微张,却吐不出半个字。
薛姨妈满心疑惑,接过账本,凝目细瞧,看清账目上触目惊心之数字,一脸不敢置信,如遭雷击,半晌回过神来,颤声问:“蟠儿,这竟是真的?”
“查账之人皆是从舅舅家借来,皆是可信之人,断无差错。”薛蟠面色依旧铁青,冷冷言,眼中怒火燃烧,“这些个狗奴才,犯下此等罪孽,若再不加以惩处,恐往后薛家连被人笑话之余地都没了,届时必是万劫不复之境,家族倾颓只在旦夕之间。”
言罢,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愤恨至极。
“可是……”薛姨妈欲言又止,望着账本上数字,心头似压千钧巨石,沉重无比,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满心无奈与悲哀,眼中光彩黯淡几分,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些许。
“妈妈,哥哥说得对,事已至此,无可回避,便当直面应对。”此时宝钗已止泪水,强自镇定,出言帮薛蟠劝说薛姨妈,“瞧这情形,咱家已然病入膏肓,乱世用重典,此刻万不可心软。若再犹犹豫豫,姑息养奸,那薛家才是真的没了指望。”
其言恳切,目光透着坚定,柔弱之躯此刻似蕴含无尽力量。
“我的儿啊!”薛姨妈一把抱住宝钗,放声痛哭,边哭边诉,“你往后可如何是好,这薛家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你这清清白白好姑娘,却要受此牵连,叫为娘的怎生放心得下。”哭声悲切,回荡屋内,闻者恻然。
“母亲莫忧,还有孩儿在。”薛蟠赶忙言,声音透着安抚之意,虽面色仍显冷峻,眼中却满是对母亲与妹妹关切,“孩儿虽往日不成器,如今亦知晓担当二字。若不然,孩儿何苦如此折腾,大可如往昔般,只知花天酒地,整日熬鹰遛狗,逍遥快活,又何必费心费力于此等难事,担这千般风险,受那万般指责。”
薛蟠言辞恳切,一脸正色,身姿挺得笔直,以姿态表明决心。
薛姨妈尚欲再言,宝钗见状,连忙劝:“妈妈,我信哥哥。哥哥既已下定决心,定能有所作为。”其言坚定,目光透着信任与期许,让薛蟠心中一暖,嘴角微微上扬,无声笑了,笑容里满是对妹妹理解感激。
处理家中那些蛀虫之事,薛蟠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如破阵之利刃,一往无前。事毕,亦不得不为己之所为善后,诸多事宜,皆需细细思量,妥善安排。
好在这难不倒薛蟠,虽说各铺子掌柜皆已被抓,尚有管事之人在。为安众人之心,薛蟠径直命未曾贪污、行事得力之管事接管铺子,且召集众人,言辞恳切叮嘱,晓之以利害,令其好生经营,莫要重蹈覆辙。
若遇着实无得力之人可用之处,薛蟠果断行事,或径直关闭铺子,收取租金,当个自在包租公,落得清闲;或干脆将铺子连生意不佳之铺面,一并售卖与他人,虽知晓这般定会损却一大笔银钱,趁火打劫者大有人在,总强于铺子烂在自家手中,徒增烦恼,且无力回天。
更何况,薛家向来树大招风,借此机缘修剪枝叶,示敌以弱,未尝不是好事,也好让旁人少些觊觎之心,暂避锋芒,待日后寻得时机,再图重振家业壮举。
如此这般,经这一回家族大清理,薛蟠竟得银钱约五百万两左右,其中亦包含各类字画古董、金银首饰等物,库房之中,一时间堆满诸多财物,琳琅满目,令人咋舌。
如此多钱财置于手中,薛蟠一时不知如何花销,思忖良久,索性先妥善收起,置于隐秘之处,转而忙碌起自己所定之第二个目标——读书。
提及读书,便不得不说那薛蟠前身,着实奇葩。想当年薛父尚在人世之时,不过半年间,请了三位师傅,皆是学富五车、德高望重之辈,皆因受不了他那顽劣之性,冥顽不灵,任师傅如何苦心教导,如对牛弹琴,无奈纷纷请辞,离去时长叹“朽木不可雕也”,为薛家子不成器惋惜不已。
且那往日之薛蟠,从未用心读过书,偌大个人,仅识得《三字经》《百家姓》这般小儿启蒙读物,至于《四书五经》《经史子集》等,全然不通,与蒙童无异,学识浅薄至极。如今轮到他,只能一切从头开始,如蹒跚学步之幼童,逐字逐句补欠缺之学问,其间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所幸身为穿越之人,自有旁人难及之便利。
虽无神奇之系统、奇异之空间,亦无随身老爷爷相助,然薛蟠发觉,自穿越以来,记忆力大增,仿若天赐神助。虽无一目十行、过目成诵之超凡本事,但凡文章看上十几遍,记于心中亦不成问题,宛如涓涓细流,虽不汹涌澎湃,却能汇聚成川,正因如此,方有决心读书进取,盼凭此改变自身,更望重振薛家声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