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纹褶皱

"当你说早安时，声波里藏着昨夜未眠的星光。"——林栀的录音笔储存卡命名

生物课解剖青蛙的腥气还未散尽，江逾白就抱着频谱仪闯进广播站。他袖口沾着草叶，指尖捏着皱巴巴的申请单：

"校庆要试新设备。"

林栀正在调试老式卡带机，被他抽走耳机的动作惊得后退半步。江逾白将银色传感器贴在她喉间麦克风上：

"试试这个，能捕捉次声波。"

"显示屏突然爆出密集波纹，他诧异地转头："你刚才...在哼歌？"

"没有！"林栀扯掉传感器，磁带仓里却飘出半句走调的法语香颂。

那是昨夜失眠时录的《玫瑰人生》，此刻在空旷广播站里羞耻地回响。江逾白忽然按下暂停键，波纹定格成玫瑰形状：

"声纹像不像布列塔尼海岸线？"

黄昏的橙光漫进窗户时，江逾白正教她给声波分类。他握着她的食指在屏幕上描摹：

"这种锯齿状是眼泪下坠的轨迹，平滑弧线是..."

广播站木门突然被撞开，班长抱着募捐箱探头："江同学，周末去福利院教物理？"

"要陪林栀校准设备。"他面不改色地撒谎，指尖仍停留在28Hz的波段。

等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林栀突然抽回手：

"你不需要迁就我。"

"是你在迁就我啊。"

江逾白从书包掏出两个橙子，在桌面滚出完美共振频率，"福利院的孩子会扯我耳机线，但在这里..."

他剥开的橙皮绽成六瓣花，酸甜气息扑在林栀鼻尖，"能听见宇宙诞生时的余震。"

校庆彩排那天下起太阳雨，江逾白在礼堂穹顶绑满音叉。

林栀握着分贝仪仰头，看见他白衬衫被钢架勾破，后背蝴蝶骨若隐若现。当第一声音叉被敲响时，三百六十五枚金属同时震颤，雨滴悬停在菱形玻璃窗外。

"这是驻波形成的悬浮假象。"

江逾白从钢架跃下，掌心躺着枚温热音叉，"送你的生日礼物。"

林栀怔住，他笑着指向她藏在衣领下的银链——那是母亲留下的遗物，坠子刻着模糊的出生日期。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器材室发现上世纪的黑胶唱片。

江逾白将缝衣针插在橡皮擦上做成唱针，老式留声机里飘出《蓝色多瑙河》。他忽然执起她的手搭在腰际：

"失聪天才少女和她的听觉外挂，跳支舞？"

旋转时撞倒废弃幕布，陈年灰尘在射灯下化作星云。

林栀数着他错拍的舞步，发现他始终避开右侧音箱。直到唱片卡带发出哀鸣，江逾白踉跄着扶住置物架，止痛药瓶从裤袋滚落在地。

"偏头痛。"

他抢先捡起药瓶，却漏看了林栀瞬间惨白的脸色——相同规格的白色药片，三年前曾堆满母亲床头柜。

暴雨在午夜突袭城市，江逾白发来音频文件。

点开是奇异的嗡鸣，附言写着：

「录到雷暴次声波，像不像鲸歌？」

林栀反复听着0.5秒处微弱的金属音，那分明是药瓶摇晃的声响。

她抓起伞冲向学校，却在实验楼拐角撞见江逾白正将药片碾碎倒进盆栽。月光照亮他颤抖的肩线，也照亮泥土里埋着的十二个空药盒。

林栀手机突然震动，推送栏跳出三年前的社会新闻——《钢琴教师过量服用氟西汀，独生女反锁琴房三天获救》。

而江逾白脚边，正躺着印有同一医院标志的塑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