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

周末傍晚，Team站在宿舍镜子前，第三次调整自己的衣领。Type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一脸戏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约会呢。"Type含糊不清地说，"不就是个游泳队的破团建吗？"

Team拍掉Type伸过来想弄乱他头发的手："闭嘴。我只是...不想看起来太邋遢。"

"对对对，特别是当某个医学院高材生也会到场的时候。"Type眨眨眼，"话说，他到底为什么对你这么上心？"

Team的手顿了一下，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无数次。文阳的出现就像一阵温柔的风，悄无声息地吹散了他生活中的一些阴霾。但他不敢深想这背后的意义。

"他人好而已。"Team最终这样回答，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Type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刚想继续调侃，Team的手机响了。

「我在楼下等你。」文阳的消息简洁明了。

Team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抓起背包冲出门，身后传来Type的大笑："玩得开心点，小处男！"

文阳站在宿舍楼下的樱花树旁，穿着简单的藏青色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间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不真实。Team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突然有些不敢靠近。

文阳却似有所感，转头看见Team，嘴角立刻扬起一抹微笑："准时。"

Team小跑过去，突然注意到文阳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这是什么？"

"解酒药。"文阳平静地说，"游泳队的聚会，酒精应该少不了。"

Team瞪大眼睛："你连这个都想到了？"

文阳只是笑笑，顺手把盒子塞进Team的口袋："以防万一。"

聚会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烧烤店，游泳队包下了整个后院。Team和文阳到的时候，大部分队员已经入座，喧嚣声远远就能听见。

"Team！这里！"Manaow，游泳队为数不多的女队员，站起来挥手。她旁边特意留了两个空位。

Team领着文阳走过去，发现Win坐在主位，正和几个老队员交谈。看到他们，Win微微点头示意。

"这就是传说中的医学院帅哥？"Manaow毫不掩饰地打量着文阳，"Team这几天张口闭口都是你。"

Team的脸刷地红了："Manaow！我哪有！"

文阳轻笑出声，在Team旁边坐下："荣幸之至。"

Manaow还想说什么，Win突然敲了敲杯子："既然人都到齐了，先说正事。"他环视一圈，"下个月校园游泳联赛的报名表已经下来了。"

Team立刻坐直身体，眼睛亮了起来。文阳注意到他的变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Win继续道："这次比赛关系到全国大赛的选拔，我希望每个人都认真对待。"他的目光在Team身上停留了一秒，"新人也可以报名，但要做好被淘汰的准备。"

Team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但很快又挺直："我会努力的，Win学长！"

Sun在一旁嗤笑："算了吧，就你那转身技术，初选就会被刷下来。"

Team握紧拳头，却没有反驳。文阳瞥了Sun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出人意料地开口："Team最近的进步很明显。我看了他这几天的训练，转身速度至少提高了0.5秒。"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Team自己。Win挑眉看向文阳："你经常来看训练？"

文阳面不改色："恰好路过几次。"

Win似乎想说什么，但服务员恰好开始上菜，打断了他的话头。酒过三巡，气氛渐渐热络起来。Sun和其他几个老队员开始轮流向Team敬酒。

"新人就该多喝几杯！"Sun把一杯啤酒重重放在Team面前，"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吧？"

Team为难地看着酒杯，他酒量很差，但拒绝又显得不合群。就在他伸手去接时，文阳突然截住了那杯酒。

"他肩膀的伤还没好，酒精会影响恢复。"文阳的声音不大却坚定，"我代他喝。"

不等Sun反应，文阳已经一饮而尽。Sun脸色变了变，又倒了一杯："那这一杯总该他自己喝了吧？"

文阳再次接过："作为朋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Team目瞪口呆地看着文阳连喝三杯，面不改色。Win在一旁冷眼旁观，当Sun准备倒第四杯时，他开口了："适可而止，Sun。明天还有训练。"

Sun悻悻地放下酒瓶，转向其他目标去了。Team悄悄松了口气，凑近文阳小声问："你没事吧？"

文阳摇摇头，嘴角微扬："医学院的学生第一个学会的就是怎么应付酒局。"

Team忍不住笑了，突然觉得文阳严肃外表下藏着意想不到的幽默感。

聚会接近尾声时，Team发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地喝了几杯。酒精让他的脸颊发烫，思维也开始变得迟钝。他迷迷糊糊地靠在椅子上，听着周围人的谈笑，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该回去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Team费力地聚焦视线，看到文阳关切的脸近在咫尺。Win站在文阳身后，表情复杂。

"他喝多了，我送他回宿舍。"文阳对Win说。

Win点点头："Type在宿舍吗？"

"Type今晚回家去了。"Team大着舌头回答，然后傻笑起来，"Win学长关心我..."

Win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想笑又忍住了："那就麻烦你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他喝醉后有点...黏人。"

文阳扶起Team，后者立刻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了他身上。Team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衬衫传来，混合着淡淡的酒精和洗发水的味道，让文阳的心跳漏了一拍。

夜风微凉，Team一出店门就打了个喷嚏，本能地往文阳怀里缩了缩。文阳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披在Team肩上。

"文阳..."Team含糊地叫着，脑袋一点一点地靠在文阳肩上，"你真好..."

文阳僵了一下，随即调整姿势让Team靠得更舒服些："走路看路，别摔了。"

Team却突然停下脚步，仰起脸看着文阳。路灯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文阳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住了。是啊，为什么？他们认识才不到两周，为什么他会不自觉地关注这个男孩的一举一动？为什么看到Team被欺负时他会感到愤怒？为什么此刻Team靠在他肩上，他会心跳加速？

"因为..."文阳斟酌着词句，"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Team眨了眨眼，突然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文阳见过的任何一次都要明亮："那我以后多笑给你看！"

文阳喉结滚动，突然不敢直视Team的眼睛。幸好Team很快被路边的流浪猫吸引了注意力，摇摇晃晃地想去摸，差点摔倒。文阳赶紧扶住他，无奈地摇头："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回到宿舍楼，文阳从Team口袋里摸出钥匙，半扶半抱地把他弄上床。Team一沾枕头就舒服地叹了口气，眼睛半闭着。

"喝水。"文阳递过早就准备好的温水，还有解酒药。

Team乖乖吞下药片，却抓住文阳的手不放："别走..."

文阳僵在原地，Team的手心滚烫，让他无法思考。理智告诉他应该离开，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坐在了床边。

"我就在这里。"他轻声承诺，用另一只手拨开Team额前的碎发，"睡吧。"

Team露出满足的微笑，很快呼吸变得均匀。文阳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胸口涌动着一种陌生的情感。不知过了多久，他轻轻抽出手，为Team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走廊里，文阳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跳。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这个点回自己宿舍肯定会吵醒室友，不如...

二十分钟后，文阳出现在了校园游泳馆外。令他惊讶的是，馆内竟然亮着灯。出于好奇，他推了推门——没锁。

泳池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练习转身。Team？不可能，他刚刚才把醉醺醺的Team送回宿舍。文阳眯起眼睛走近，水中的身影清晰起来——是Win。

Win看到文阳，停下动作，游到池边："这么晚还来游泳？"

文阳摇头："睡不着，想来走走。没想到有人比我更晚。"

Win撑身上岸，水珠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滚落。他抓起毛巾擦了擦头发，直视文阳："Team安全送回宿舍了？"

文阳点头："睡得很熟。"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只有水滴滴落的声音。最终Win开口："你今晚替他挡酒。"

不是疑问句。文阳坦然迎上Win的目光："他不擅长拒绝别人。"

"你观察得很仔细。"Win的语气难以捉摸，"才认识不到两周。"

文阳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晚还训练？"

Win望向泳池，表情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惫："习惯了。队长不能有弱点。"

文阳敏锐地捕捉到了Win话中的孤独。这个在所有人眼中完美无缺的队长，肩上扛着多少不为人知的压力？

"Team很崇拜你。"文阳突然说。

Win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知道。有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种崇拜。"他停顿了一下，"他需要的可能不是我这样的榜样。"

文阳没有接话，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最终Win收起毛巾："我该回去了。你...照顾好Team。他比看起来更脆弱。"

文阳注视着Win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天清晨，Team被刺眼的阳光和剧烈的头痛唤醒。他呻吟着爬起来，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两片药和一张便条：

「解酒药和止痛片。记得吃早餐。——文阳」

Team捧着便条，昨晚零星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文阳替他挡酒、文阳送他回家、他靠在文阳肩上说傻话...Team把脸埋进枕头里，发出一声羞耻的哀鸣。

手机震动起来，是文阳的消息：「醒了吗？感觉如何？」

Team犹豫了一下，回复：「头疼...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文阳的回复很快：「不客气。下午有空吗？我想去图书馆查些资料。」

Team的心跳加速：「有空！」

「那两点图书馆见。记得多喝水。」

Team抱着手机在床上打了个滚，突然觉得头痛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他跳下床准备洗漱，却在门口撞见了刚回来的Type。

"哟，我们的醉猫回来了。"Type挑眉，"昨晚你的'好朋友'照顾得周到吗？"

Team红着脸推开他："闭嘴！我们什么都没..."

Type大笑："我什么都没说啊，你自己想歪了吧？"

Team气呼呼地冲进浴室，却忍不住对着镜子露出微笑。他期待着下午的见面，比期待任何一次游泳训练都要强烈。

下午的图书馆安静得能听见翻页的声音。Team找到文阳时，后者正埋首于一堆医学期刊中，眉头微蹙，全神贯注的样子让Team不忍打扰。

文阳却似有所感，抬头看见Team，立刻舒展眉头："来了？感觉好点了吗？"

Team点点头，在文阳对面坐下："你在查什么？"

"运动医学相关的资料。"文阳推过几本杂志，"关于游泳运动员常见的肌肉损伤和恢复方法。"

Team瞪大眼睛："是为了...？"

文阳微微一笑："某个不听劝告非要过度训练的家伙。"

Team的心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暖又涨。他低头假装翻阅杂志，掩饰自己发烫的脸颊："其实你不用这样..."

"我想这样做。"文阳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看到你进步，我很高兴。"

Team抬起头，正对上文阳专注的目光。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在文阳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得不真实。Team突然有种冲动，想越过桌子去触碰文阳，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这时，文阳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我得接个电话。"

Team点点头，看着文阳走到走廊。透过玻璃，他看到文阳的表情变得严肃，偶尔点头回应电话那头的人。通话结束后，文阳在走廊站了一会儿才回来。

"一切还好吗？"Team小心翼翼地问。

文阳挤出一个微笑："家里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明显想转移话题，"对了，我看到公告栏贴出了校园联赛的具体日期。"

Team果然被带偏了话题："下个月15号初选...我肯定通不过。"

"还有三周时间。"文阳合上杂志，"足够做很多事了。"

Team疑惑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文阳神秘地笑了："今晚十点，游泳馆后门见。"

Team想问更多，但文阳已经站起身去还书了。他只能按捺住好奇心，期待着夜晚的到来。

当晚，Team蹑手蹑脚地溜出宿舍，来到游泳馆后门。文阳已经等在那里，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包。

"你怎么进来的？"Team惊讶地问，"晚上游泳馆不是锁门了吗？"

文阳晃了晃手中的钥匙："跟管理员借的。我说医学部要做夜间运动生理学研究。"

Team瞪大眼睛："你撒谎？"

"技术性隐瞒部分事实。"文阳纠正道，打开门示意Team进去，"来吧，你不是想练好转体技术吗？"

空无一人的游泳馆在夜晚显得格外空旷。Team站在池边，突然有些不确定："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文阳已经放下包，拿出一个笔记本："我查了很多资料，总结出几个针对你问题的专项训练。"他翻开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训练计划和示意图，"如果你相信我，我们可以试试。"

Team看着那些细致的笔记，鼻子突然一酸。从来没有人这样用心地帮助过他。Win虽然严格，但更多是大方向的指导；Type关心他，但对游泳一窍不通。而文阳...文阳似乎真的看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我相信你。"Team轻声说，声音有些颤抖。

文阳微笑，伸手揉了揉Team的头发："那就开始吧。今晚先练基础动作分解。"

两个小时后，Team精疲力尽但兴奋不已地趴在池边："文阳！我感觉到了！那个转身...太完美了！"

文阳蹲在池边，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学得很快。"他伸手拉Team上岸，"今天就到这里，过度训练反而不好。"

Team借着文阳的力道爬上来，浑身湿透却笑容灿烂："谢谢你...真的。"

文阳递给他毛巾，两人的手指在交接时不经意相触，一股微小的电流似乎从接触点蔓延开来。Team没有立即松开手，文阳也没有。

"以后每晚都这样加练？"文阳轻声问。

Team点点头，眼睛在泳池的反射光下亮得惊人："嗯！每晚都来！"

文阳看着Team的笑容，突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地被这个男孩吸引——Team身上有种纯粹的热情，像一团不灭的火，温暖着每一个靠近的人。

而他，齐文阳，愿意成为守护这团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