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

全国游泳联赛决赛当天，游泳馆内座无虚席。Team站在准备区，不断做着拉伸运动，心跳比平时快了几分。这不是紧张，而是期待——今天他将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实力。

"状态如何？"

Team转头，看到Win站在身后，手里拿着战术板。自从上次比赛失利后，Win对他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严厉，而是多了几分耐心。

"很好。"Team点点头，目光扫过Win手中的板子，"有新策略？"

Win示意他靠近，指向板子上的图表："我分析了所有决赛选手的数据。你的主要对手是第三泳道的Nont，他的弱点是第二个转身，如果你能在那时拉开距离..."

Team认真听着，突然意识到Win为他做了和文阳类似的事情——收集数据，分析对手。这个认知让他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谢谢，学长。"Team真诚地说，"我会注意的。"

Win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无论结果如何，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Team瞪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Win居然主动表扬他？不是"还可以"，不是"继续努力"，而是明确的肯定？

Win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Team的肩就转身离开了。Team还沉浸在惊讶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看来Win队长终于学会表达赞赏了。"

Team转身，文阳站在那里，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深色牛仔裤，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阳光从高窗洒进来，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你怎么进来的？"Team惊喜地问，"准备区不是只有队员能进吗？"

文阳晃了晃胸前挂着的证件："Win帮我弄的'临时教练'通行证。"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昨晚睡得好吗？"

Team点点头。自从他们确定关系后，他的噩梦频率明显降低了。即使偶尔做噩梦，只要想到文阳就在电话那头随时准备接听，他就能很快平静下来。

"给你。"文阳从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特制电解质饮料，比赛前半小时喝掉。"

Team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文阳的，两人相视一笑。虽然他们昨晚才在众人面前牵手，但这种默契仿佛已经存在了很久。

"文阳..."Team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如果我今天比得好...有什么奖励吗？"

文阳挑眉，嘴角微微上扬："你想要什么奖励？"

Team的脸瞬间红了，他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没想到文阳会这么认真地反问。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文阳轻笑一声，凑近他耳边：

"无论结果如何，今晚都有惊喜。"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让Team的脊背窜过一阵战栗。

"决赛选手请就位！"

广播声打断了他们的私语。文阳后退一步，表情变得认真："记住，第三个划水周期后加快频率，就像我们练习的那样。"

Team点点头，走向出发台。站上出发台的那一刻，他环顾四周——看台上Type和Manaow举着写有他名字的横幅；裁判席附近，Win抱着手臂专注地看着他；泳池边，文阳站在最靠近他的位置，目光坚定而温柔。

Team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杂念都消失了。哨声响起，他如箭般射入水中。

水下的世界安静而清晰。Team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有力，转身时他完美执行了文阳和Win教他的技巧。第二个转身后，正如Win预测的，第三泳道的Nont果然慢了一拍。Team抓住机会，加快了划水频率。

"Team领先了！"看台上传来Type的呐喊。

最后25米，Team的肌肉开始酸痛，但他充耳不闻，专注于前方的池壁。触壁的那一刻，他抬头看向大屏幕——第二名！仅落后于上届全国冠军0.3秒！

Team浮出水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做到了！真的站上了全国联赛的领奖台！

"Team！太棒了！"Type的声音从看台上传来，几乎盖过了广播。

Team的第一反应是寻找文阳。后者已经冲到了池边，脸上是Team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Win也在裁判席上对他点头微笑，那笑容里满是骄傲。

领奖台上，Team捧着银牌，胸口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情感。一年前，他还是个连转身都做不好的新人；现在，他站在全国联赛的领奖台上，身边是他曾经只能仰望的选手。

颁奖仪式后，Team被记者和队友团团围住。Sun和其他曾经嘲笑他的队友也不情不愿地说了几句祝贺的话。Win甚至亲自给他递了瓶水，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Team！这边！"Manaow在不远处挥手，"有两个人说是文阳的父母，想见见你！"

Team差点被水呛到。文阳的父母？在这里？他下意识地寻找文阳的身影，发现他正在不远处与一对气质优雅的中年夫妇交谈，表情有些紧张。

Team的心跳加速了。文阳很少提起他的父母，除了说他们希望他学医。现在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Team。"Win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无论他们说什么，记住你今天取得的成绩是实至名归的。"

Team感激地看了Win一眼，深吸一口气，向文阳和他的父母走去。

走近时，Team能听到文阳父亲严肃的声音："...不打招呼就来看比赛，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

"我留了纸条。"文阳的声音比平时低沉，"而且我说过今天有重要的事。"

"重要的事就是看一个男孩游泳？"文阳父亲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Team的脚步顿住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前进。就在这时，文阳的母亲转过头看到了他，惊讶地挑了挑眉。

"你一定就是Team。"她的声音出人意料地温和，"文阳经常提起你。"

Team拘谨地鞠了一躬："您好，夫人。恭喜您有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没有文阳的帮助，我不可能取得今天的成绩。"

文阳的父亲转过身，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Team。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气场强大得让Team不自觉地站直了身体。

"你就是那个让我儿子放弃医学院的游泳选手？"他直截了当地问。

Team的脸色瞬间变白。放弃医学院？文阳没告诉他这个！

"父亲！"文阳厉声打断，"这与Team无关，是我自己的决定。"

"什么决定？"Team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抖。

文阳转向Team，表情歉然："我本来打算今晚告诉你的...我拒绝了家里的安排，决定留在工程学院。"

Team震惊地看着文阳。他为了留在这里放弃了医学院？那可是他家族的期望啊！

"文阳..."Team不知道该说什么，胸口又涨又痛，"你不该..."

"齐文阳！"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们。游泳队的王教练大步走来，热情地拍着文阳的肩，"你的运动医学分析太准了！Team今天的表现简直完美！有没有兴趣毕业后来我们队当助理教练？"

文阳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父亲："王教练过奖了，我只是提供了一些基础建议..."

"基础建议？"王教练大笑，"你给Team做的肌肉群分析和训练计划比我们专业教练还详细！Win都跟我说了，你甚至预测到了Nont会在第二个转身失误！"

文阳的父亲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目光转向儿子："你运用了医学知识？"

文阳点点头，声音坚定："运动医学。我查了很多资料，分析了Team和对手的技术特点。父亲，这就是我想做的——不是手术室里的外科医生，而是帮助运动员发挥最大潜能的运动医学专家。"

文阳的母亲突然微笑起来，从包里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丈夫："亲爱的，看看这个。"

Team瞥见那是一所知名大学的运动医学专业介绍。文阳的父亲皱眉翻了几页，表情渐渐缓和。

"你早就知道了？"他问妻子。

"母亲总是知道儿子的心思。"文阳的母亲温柔地说，然后转向Team，"恭喜你获得银牌，Team。文阳在电话里总是夸你有多努力。"

Team受宠若惊，耳朵都红了："谢、谢谢您，夫人。"

文阳的父亲又翻了几页小册子，长叹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运动医学？"

文阳站得笔直："是的，父亲。我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国家队医，帮助更多像Team这样的运动员。"

Team站在一旁，心跳如鼓。他第一次听文阳这么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梦想，而且这个梦想里...有他的位置。

文阳的父亲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简单地说："我们需要好好谈谈。"然后转身走向出口。

文阳的母亲对Team眨眨眼："别担心，他只是需要时间消化。顺便说，你游泳的样子很帅。"她轻轻捏了捏文阳的手臂，"儿子，我们住在校外的酒店，晚上给你打电话。"

文阳点点头，目送母亲离开。当只剩下他和Team两人时，Team终于忍不住了：

"你拒绝了医学院？为了留在这里？为什么不告诉我？"

文阳拉着Team走到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我不想影响你比赛。而且...这不是一时冲动，我考虑了很久。"

"但你家族的期望..."

"我的未来应该由我自己决定。"文阳的声音很平静，但眼神坚定，"认识你之后，我才真正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是按照父亲规划好的路走，而是找到自己的方向。"

Team的眼眶发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文阳..."

"而且，"文阳微笑着补充，"王教练说得没错，我在运动医学方面确实有点天赋。今天看到你在领奖台上的样子...值得我所有的选择。"

Team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文阳，把脸埋在他肩头。文阳身上淡淡的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他感到无比安心。

"咳咳。"Type的咳嗽声从身后传来，"虽然打断你们很残忍，但庆功宴要开始了，全队都在等今天的明星。"

Team红着脸松开文阳，Type在一旁坏笑："Win学长说可以带'家属'。"他故意加重了最后两个字。

庆功宴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餐厅举行。Team被队友们轮流敬酒，文阳则坐在他身边，时不时帮他挡掉几杯。Win作为队长发表了简短的讲话，特别表扬了Team的进步。

"半年前，Team还是个转身都做不好的新人。"Win环视全队，"今天的银牌证明，只要付出足够的努力，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Team惊讶地看着Win。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从严厉的队长口中听到这样的肯定。更让他惊讶的是，Win说完后，竟然对他举杯示意，嘴角挂着一丝几不可见的微笑。

酒过三巡，Team的脸已经红扑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在众人的起哄声中，他鼓起勇气，在桌子底下悄悄牵住了文阳的手。

文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Team只是微笑，手指与文阳的交缠在一起。这一次，他没有躲闪，没有害羞，而是坦然接受着朋友们了然的目光和善意的调侃。

"终于！"Manaow大声宣布，"我赌赢了！Type欠我一百泰铢！"

Type哀嚎一声，不情不愿地掏钱。Win则摇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早该如此。"

文阳的父母、比赛的胜利、未来的规划...所有这些事在Team脑海中盘旋，但此刻，他只想专注于掌心的温度。他看向文阳，后者正温柔地注视着他，眼中盛满了无需言说的情感。

"怎么了？"文阳轻声问。

Team摇摇头，笑容比餐厅的灯光还要明亮："只是觉得...很幸福。"

文阳捏了捏他的手，低声说："这才刚刚开始。"

宴会结束后，文阳送Team回宿舍。夜风微凉，Team借着酒劲，大胆地靠在文阳肩上。

"今晚的'惊喜'是什么？"Team突然想起文阳赛前的话，仰头问道。

文阳微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这个。"

Team好奇地打开，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色手链，上面挂着一个小小的游泳圈和听诊器交叉的吊坠。

"我自己设计的。"文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游泳圈是你，听诊器是我...有点幼稚，但..."

Team没等他说完就戴上了手链，在月光下仔细端详："我爱它。"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但我以为惊喜是..."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却越来越红。文阳挑眉，突然明白了他的暗示，耳根也跟着红了起来。

"那个...要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文阳的声音有些哑，"不是酒后冲动的决定。"

Team点点头，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他们在Team的宿舍楼下停下，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

"文阳..."Team轻声唤道。

"嗯？"

"谢谢你选择留下来。"

文阳没有回答，只是俯身轻轻吻了Team的额头，然后是他的鼻尖，最后是嘴唇。这个吻温柔而克制，却比任何言语都更有力量。

分开后，Team依依不舍地走进宿舍楼，在楼梯转角处回头，看到文阳还站在原地注视着他，月光为他镀上一层银边，美好得不真实。

Type已经在宿舍里睡着了。Team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摩挲着手腕上的新礼物。今天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比赛的胜利、文阳父母的突然出现、庆功宴上的牵手...

最让他惊讶的是，当Win公开表扬他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激动得难以自持。那种渴望得到Win认可的心情，不知何时已经被另一种更平静、更坚实的满足感取代——他不再需要别人的评价来证明自己的价值。

因为他已经拥有了最珍贵的认可——来自他自己的，以及来自那个愿意为他重新规划未来的男孩的。

Team微笑着进入梦乡，今晚，没有噩梦，只有温暖的月光和银手链上小小的游泳圈与听诊器，在水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