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婚批文迟迟未下,边境却先传来了紧急军情。
这日清晨,乔慈正在花园里采摘新鲜的薄荷叶,准备给魏劭做清凉饮。小簪慌慌张张地跑来,脸色煞白:"小姐!魏侯派人来传话,说边境告急,他必须即刻出征!"
乔慈手一抖,竹篮掉在地上,薄荷叶撒了一地。她顾不得收拾,提起裙摆就往前院跑。
乔府门前,郑楚正焦急地踱步。看到乔慈,他连忙上前:"乔小姐,主公让我来传话,他..."
"他现在在哪?"乔慈打断他,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发颤。
"正在城外点兵,午时出发。"郑楚犹豫了一下,"主公说...请乔小姐不必相送。"
不必相送?乔慈心头一刺。难道魏劭是怕离别伤感?还是说...他改变了主意?
"边境情况如何?"她强自镇定地问。
郑楚面色凝重:"胡人集结了五万大军,突袭了我们的边境要塞。情况不妙。"
乔慈倒吸一口凉气。五万大军!这是近年来最大规模的进犯了。
"魏侯...有把握吗?"
郑楚挺直腰板:"主公用兵如神,定能凯旋。只是..."他压低声音,"这次军情来得蹊跷。我们的探子竟然毫无预警,要塞守军也像是早有预谋般撤离,这才让胡人长驱直入。"
乔慈眉头紧锁。这听起来像是内部有人通敌...
"乔小姐,我得回去了。"郑楚拱手告辞,"主公还等着复命。"
乔慈点头:"请转告魏侯...务必保重。"
郑楚离去后,乔慈站在原地,脑中思绪万千。边境告急,魏劭即将奔赴险境,而她只能在这里等待吗?
不,她必须做些什么。
"小簪,准备马车,我要去城外的军营。"乔慈突然说道。
小簪瞪大眼睛:"可是小姐,魏侯说了不必相送..."
"他可以不让我送,但我不能不送。"乔慈已经转身走向药房,"帮我准备药材,我要连夜赶制一批金疮药。"
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乔慈几乎足不出户,在药房里忙得团团转。她配制的金疮药是乔家秘方,比寻常药物效果更好。小簪在一旁帮忙研磨药材,两人忙得连午膳都顾不上吃。
"小姐,要下雨了。"小簪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提醒道。
乔慈头也不抬:"再等等,还差最后几瓶。"
当最后一瓶药封装完毕时,窗外已经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砸在瓦片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小姐,这么大的雨..."小簪担忧地看着窗外。
乔慈已经披上蓑衣:"备马车。"
小簪知道劝不住,只好照办。
马车在雨中艰难前行,车轮不时陷入泥泞,需要侍卫们推车。乔慈紧紧抱着装满药瓶的包袱,生怕颠簸打碎了它们。
当马车终于到达城外军营时,雨下得更大了。透过雨幕,乔慈看到军营中旗帜飘扬,士兵们正列队准备出发。她下了马车,蓑衣很快被雨水浸透,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但她顾不上这些。
"站住!军营重地,闲人免进!"守卫拦住了她。
"我是乔家乔慈,求见魏侯。"乔慈大声道,声音几乎被雨声淹没。
守卫犹豫了一下,显然听说过她的名字。这时郑楚恰好经过,认出了乔慈:"乔小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送药。"乔慈举起包袱,"特制的金疮药,战场上用得上。"
郑楚面露难色:"可是主公正在中军帐议事..."
"我不打扰他,把药交给你就好。"乔慈将包袱递给郑楚,又取出一个小锦盒,"这个...请单独交给魏侯。"
郑楚接过锦盒,刚要说话,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乔慈?"
乔慈抬头,看到魏劭大步走来。他穿着一身轻甲,腰间佩剑,雨水顺着他的头盔滴落,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更加冷峻。
"你怎么来了?"魏劭皱眉,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蓑衣和苍白的脸色。
乔慈抿了抿唇:"来送药。"她指了指郑楚手中的包袱,"特制的金疮药,比寻常药效更好。"
魏劭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严肃:"雨这么大,你不该来。"
"我..."乔慈刚要解释,一阵风吹来,她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喷嚏。
魏劭脸色一变,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披风裹住她:"胡闹!若是染了风寒如何是好?"
披风上还残留着魏劭的体温和气息,乔慈突然鼻子一酸。眼前这个人即将奔赴战场,生死未卜,却还在担心她着凉...
"魏劭,"她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雨声很大,她不得不提高音量。周围的士兵都假装没看见这一幕,但乔慈知道,明天这件事就会传遍整个军营。
魏劭深深看着她,突然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乔慈猝不及防地撞进他坚硬的胸甲上,冰凉金属贴着她的脸颊,却能感受到他炽热的心跳。
"等我回来。"魏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沙哑,"凯旋之日,我必上门提亲。"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涌入乔慈心田。她紧紧回抱住他,哪怕只有短暂的一瞬。
魏劭很快松开她,接过郑楚手中的锦盒:"这是什么?"
"护身符。"乔慈轻声道,"我连夜绣的。"
魏劭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香囊,上面绣着"平安"二字,针脚细密整齐。他将香囊贴身收好,郑重地点了点头。
"回去吧,别淋雨了。"他转身欲走。
"魏劭!"乔慈叫住他,"我...我会等你。"
魏劭背对着她,肩膀似乎僵硬了一瞬,但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步走向等待的军队。
乔慈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泪水混合着雨水滑落脸颊。
回府的路上,马车陷入泥泞无法动弹。乔慈索性下车步行,小簪撑着伞跟在后面。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却抵不过心中的那份灼热。
魏劭说要娶她...这个念头让乔慈心跳加速。但眼下,她更担心的是他的安危。五万胡人大军...即使魏劭用兵如神,也难免会有危险。
"小姐,小心着凉。"回到府中,小簪连忙帮她换下湿衣服,端来热茶。
乔慈捧着茶杯,思绪却飘向远方:"小簪,你说...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小簪歪着头想了想:"小姐医术高明,若是能随军当医官..."
"不行。"乔慈摇头,"女子随军多有不便,反而会让魏劭分心。"她沉思片刻,突然眼睛一亮,"军需!战场最缺的就是药材和粮食。"
她立刻起身去找父亲。乔父正在书房算账,见女儿冒雨归来,心疼不已:"慈儿,你这是去哪了?浑身湿透!"
"父亲,"乔慈顾不上解释,"我想请父亲调拨一批药材和粮食,运往前线支援魏家军。"
乔父一愣:"这...数量不小啊。"
"乔家仓库里囤积的药材足够支撑半年生意,分出三分之一不影响经营。"乔慈早已心中有数,"粮食可以从南方新收的租子里调拨。"
乔父捋着胡子思索:"兹事体大,需与族中商议..."
"父亲!"乔慈难得急切,"军情紧急,拖延不得。魏家军若因补给不足而败,胡人长驱直入,遭殃的是边境百姓,也会影响乔家生意。"
乔父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缓缓点头:"你说得有理。我这就下令准备。"
"多谢父亲!"乔慈松了口气,"还有一事...请勿让叔父知晓此事。"
乔父眉头一皱:"你怀疑你叔父..."
"我不确定。"乔慈轻声道,"但军情泄露一事太过蹊跷,还是小心为上。"
乔父神色凝重地点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乔慈忙得脚不沾地。她亲自挑选药材,确保品质上乘;监督粮食装车,防止有人做手脚;还特意准备了一批解毒散,因为听说胡人善用毒箭。
第三天夜里,乔慈正在检查最后一批药材,乔庸突然出现在仓库门口。
"慈儿这么晚还在忙?"乔庸笑容可掬,眼神却闪烁不定。
乔慈心头一紧,面上不显:"清点一下库存。叔父有事?"
乔庸走进仓库,随手拿起一包药材看了看:"听说你要运送物资去前线?"
"是父亲的主意。"乔慈将责任推给父亲,"乔家与魏家即将联姻,这是应有的表示。"
乔庸冷哼一声:"你父亲倒是大方。这些药材值多少钱,你知道吗?"
"保家卫国,匹夫有责。"乔慈不卑不亢,"更何况魏侯若胜,乔家自然受益;若败..."
"若败,魏劭战死,你就不用嫁了。"乔庸突然道,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乔慈浑身一冷:"叔父此言何意?"
乔庸似乎意识到失言,连忙改口:"我只是说,战场凶险,胜负难料。这些物资运送路途遥远,万一被劫..."
"叔父不必担忧。"乔慈打断他,"父亲已经安排了得力人手护送。"
乔庸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笑道:"好,好。既然你们父女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他转身离去,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乔慈长舒一口气,但心中警铃大作。叔父的反应太奇怪了,难道他真的与军情泄露有关?她决定明天亲自护送第一批物资出发,确保万无一失。
翌日清晨,十辆满载药材和粮食的马车从乔府出发。乔慈骑马走在队伍最前面,小簪和郑楚派来的两名魏家侍卫紧随其后。
出城不久,乔慈就察觉到有人跟踪。她不动声色,暗中吩咐侍卫提高警惕。果然,在路过一处山林时,一伙蒙面人突然冲出,试图劫车。
"保护物资!"乔慈厉声喝道,同时从马鞍旁抽出魏劭送她的那把匕首。
侍卫们迅速结阵防御。那伙劫匪显然没料到护送队伍中有魏家精锐,几个回合下来就落了下风,丢下几具尸体仓皇逃窜。
乔慈检查了一下,物资完好无损。她命人揭开死去劫匪的面巾,发现都是些生面孔,但其中一人手腕上有个独特的刺青——那是乔家商队叛徒的标志!
"果然..."乔慈心中了然。叔父确实与这事有关,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她命人将尸体掩埋,继续赶路。
三日后,队伍安全抵达魏家军后方大营。负责接应的副将见到乔慈亲自押送,惊讶不已:"乔小姐怎么亲自来了?前线危险..."
"这批药材需要特殊保管,我亲自来说明。"乔慈淡定地说,其实是想离魏劭更近一些。
副将感激不尽:"乔家雪中送炭,魏家军上下铭记于心。"
乔慈摇头:"分内之事。"她犹豫了一下,"魏侯...一切可好?"
副将笑道:"主帅神勇,前日刚打了个胜仗,将胡人逼退三十里。"
乔慈悬着的心稍稍放下:"那...我能见见他吗?"
副将面露难色:"主帅正在前线督战,暂时回不来。不过乔小姐可以留封信,我派人快马送去。"
乔慈有些失望,但也理解军情紧急。她在营帐中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只说自己和家人都好,物资已安全送达,盼他保重身体。末了,她犹豫再三,还是加了一句"日日思君,望早归"。
信送走后,乔慈没有久留,当日便启程返家。临行前,副将交给她一个小包裹:"这是主帅吩咐,若乔小姐来了就交给您。"
回程路上,乔慈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形状像一滴眼泪,用红绳穿着,可以当项链佩戴。玉石上刻着两个小字:"念慈"。
乔慈将玉石贴在胸口,泪水模糊了视线。这个看似冷硬的男人,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回到家后,乔慈每隔十日就派人运送一批物资去前线,每次都亲自检查确保安全。她与魏劭的通信也保持着,虽然每次只能收到简短的只言片语,但足以慰藉思念之情。
两个月后,边境终于传来捷报:魏家军大胜,胡人溃退百里,签订了十年和约。
乔慈得知消息时,正在药房配药。小簪飞奔进来报喜,她手一抖,药粉撒了一桌,却顾不上收拾,提着裙摆就往外跑。
"小姐去哪?"小簪在后面喊。
"去准备迎接的礼服!"乔慈头也不回地答道,心中满是那个在雨中许下的承诺——
"凯旋之日,我必上门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