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小飘窗真好,只是又硬又冷的,我都坐不下了。”
半小时前,两摩还守着操作台前,少女费尽心思,软磨硬泡,终于哄得这倔强的小少爷回了卧室。但RK执着于先将怀表组装完毕才肯罢休,她也只能妥协,独自飘窗枯坐。
屋里灯始终保持熄灭,将台灯调节到最暗档,在桌面照出碗口大的光斑。他上半身贴紧桌面,鼻尖几乎要焊进零件堆里。屋内的空气凝固成胶,回荡他指尖的齿轮彼此咬合的咔嗒声。
少女哈气连天,终是缓缓躺下,下巴落在交叠的手背上,她时不时地瞥向RK,眼神灵动,桃花眼在昏暗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轻轻晃动着双腿,随着心跳的频率摆动。
“小少爷再不搭话,我可真要去你床上坐着啦。”她故意拖长了慵懒的语调,双眼眯起似笑非笑,仿佛在等待着他的回应。“安静点。”RK终于扣牢怀表的外壳,将完整的怀表轻轻摆放在书桌上,缓缓站身挪动到窗边。停在她跟前站下,微微俯身对上他的眼睛:“现在没有要紧事了,你想告诉我什么?”
“当然还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少女撑起身子重新坐了起来,用手背轻揉眼角的白痣,笑意盈盈地提高声调说道:“让我来改善你枯燥无味的生活吧~”
话音刚落,RK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可下一瞬,对方已经扑了上来,双双栽倒在床上。少女的脸庞近在咫尺,RK不自觉屏住呼吸,死死捏住她的肩膀,却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保持距离,“凑那么近干什么?你……”少女却迅速打断他,扯过被子一层层裹住他:“真是个刺头,别嚷嚷了,快睡!”RK想反驳,却发现被裹得动弹不得,连声音也闷在被子里。
少女见状,坐在床头,轻轻把手放在RK的额头上。随着她的触摸,RK的眼皮逐渐沉重起来,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别怕,我们会在梦里相见。”少女俯身,在RK耳边轻声低语。他本能地想抗拒,却发现自己已无力挣扎,只能任由困意将自己拖入梦乡。
当RK终于合上眼睛,奇怪的安宁从他的脚踝向上,如流水般浸透他的每一寸肌肤。但很快,不安的情绪涌上心头,眼前的混沌逐渐亮起。意识到自己进入了梦境,当他试图睁开眼睛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场景中。
少女就站在他面前,微笑着,逆着阳光任由分吹动她的发丝。RK下意识地想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虚浮:“你……这就是你说的‘梦中相见’?
“是的哦,就在梦里见你。”少女轻笑,向前一步,RK本能地后退一步,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踝,他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小心点,别摔了。”少女伸手扶住他,嘴上却没绕过他,甚至吐了吐舌头,“略~真是被我吓破胆了,羞羞脸哦~”
RK定了定神,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开阔的草地上,远处传来微风拂过麦田的沙沙声。这个场景让他感到一种久违的宁静,这个地方也在他的记忆之中“天空树东边的麦田小径。”RK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少女环顾四周,转过身视线停留在橘色的天际,和那天空树开出的金黄色枝丫:“是啊,这里很好……在面对那些残酷的现实之前,先稍稍放松一下心情吧。”
RK沉默片刻,深呼吸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扎根,他用力敲着胸口咳嗽几声将这一切掩盖:“走吧,这没什么好留恋的,既然你进入了我的梦,就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
少女并未戳破,带着RK一步步朝前哨站走去,周遭的景色如走马观花飞速变换。
穿过骑士方阵,整齐排列的骑士们身披银甲,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峻光芒,每一步都似踏着节拍。接着迈过云雾迷桥,桥下云海翻腾,雾气在脚下翻涌,仿若踩着软绵绵的棉花。
最后踏入荆棘丛林,浓密的枝叶遮天蔽日,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腐叶的气息,每一步都伴随着枝叶的沙沙声与脚下枯枝的断裂声。
“小心脚下的棘刺,当然,我知道你比我熟悉的多。”她轻声唤道,RK则冷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在寂静的丛林中显得格外清晰:“多余的关心,还是你自己看着点脚下吧。”
终于,他们在一棵苍劲盘虬的榕树下止步。那榕树高耸入云,繁茂的冠盖如巨伞般张开,为足下的土地投下一片阴翳,树干粗壮得需数摩环抱。她的目光在树干那岁月雕琢的纹理上停留,随即转向RK,语气无比认真:“黑森林深处荒芜的流放之地,无数黑魔法师聚集的黑魔法学院,还有被他们掳走的艾莲娜——女神之泪的化身。”她短暂停顿,眼神中透露出担忧的神色,似细细斟酌着用词:“在我出现前,你应察觉到怀表的异常,其中的时空之力近乎枯竭。那是因为艾莲娜消失已久,原因尚且不明,但失去了女神之泪的引导,能被时空之轮驱从的力量也在渐渐枯竭。”
RK微微挑眉,似是对她的论断半信半疑:“黑魔法师们为了自己的野心,始终将艾莲娜牢牢握在手心,他们舍得让她这样轻易的消失?那还真是让摩吃惊。”
少女眸光微动,一丝狡黠掠过眼底:“谁知道呢?不过比起消失,我更觉得她是迷失了。”她轻笑一声,语气中满是调侃,“当然,我的第六感包猜不包准。”
随后场景再次变换,时之女神带领十二勇士封印魔王伊恩与黑龙卡尔加布。地面崩裂的刹那,无数银锁链从裂缝中刺出,链条上浮动的古老符文灼烧着魔王的皮肤。伊恩的脖颈被锁链绞成扭曲的弧度,黑龙卡尔加布的咆哮震塌半边山崖,却仍被时间的枷锁勒住咽喉,一寸寸拖入翻涌着黑雾的地缝。
“也许,封印落成的那一天,他们就静待着突破封印。”
随后场景再次变换,封印已成大地溃烂的疮口。
曾经镇压魔王的深坑正渗出沥青般的粘稠黑液,龟裂的土地间钻出无数的暗紫色根茎。坑底,伊恩因怨恨腐败的躯壳与黑龙骸骨竟融合成嶙峋的黑曜石山,每一次破裂都让地脉震颤。那些渗入泥土的怨恨化作黑紫色毒瘴,连飞过的虫都瞬间僵直坠地,万物枯败一片死寂。
“不过……这样的变化,也许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RK沉默不语,他能感觉到这蚀骨的恶意正逐渐苏醒:“有了先前的经历,如今也见怪不怪了,还有什么?”
身后的树丛忽然簌簌作响,两摩警觉的望去:一群黑袍魔法师踏着枯枝现身,兜帽下传出的嘶哑吟唱。为首的法师猛然拽过一名五花大绑的同伴推向深坑,黑袍翻飞间露出一双失神的眼眸。被献祭者早已透支灵魂,空洞的躯体被坑底的黑暗吞噬。
“他们在做什么?”RK凝望这封印之下的混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仿佛在审视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
“献祭同伴,换取力量。”少女从中穿过,伸手掀开他们帽子,“其中的许多摩尔,也许早已经献祭了灵魂。”
RK的目光扫过那些黑魔法师,语气中透着讥诮:“真是不惜一切代价……不过,这样的力量,换来的不过是虚妄的幻想罢了。”
少女微微侧头,目光与RK交汇,似是在确认他的态度:“你似乎对这种行为颇有微词?”RK轻嗤一声,伸手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找了一块尚能落脚的地面:“虚妄的幻想,迟早会化为泡影,最终也只能被黑暗吞噬。”他的眼神在少女脸上扫过,带着一丝探究,“你不这么认为吗?”
“虚妄的幻想,迟早化为泡影……”她的眼神闪过黯淡,紧盯着脚边的草芽,终究还是藏起情绪。
眨眼间,周遭环境陡然剧变,强大的怨气如实质般压迫而来,封印之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RK下意识紧绷身体,眼前场景又逐渐清晰,封印之地仅剩魔王伊恩与黑龙卡尔加布在漫长的怨恨中,竟在世界树的根系蛀出巨大的茧房,其表面覆盖着黑曜石甲壳,细看是无数鳞片状结晶拼合而成。黑色荆棘如活物般缠绕卵泡,尖端刺入甲壳缝隙,不断泵入地脉中力量。
她的嗓音裹着几分寒意:“如你所见,这就是黑魔法师们努力许久的‘成果’,没能见到魔王降世,反而制造了一只‘蛀虫’,在世界树的根系作茧房,汲取世界树的力量,直至破壳而出,那意味着世界树即将枯萎。”
RK沉默片刻,眼神愈发深邃,他微微侧头,用一种几乎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回应:“所以,你创造了虚假之天,配合时空之轮的力量,欺骗它提前破壳?” 他顿了顿,那场灾难仍旧历历在目,“但把祂倒回初生时的状态,你付出代价并不小。”
指尖绕着发尾打转,忽然踮脚凑近半步,眼睛却看向一边:“哇~你还真是聪明的吓死摩啊……不过准确来说,是让祂回到未完全觉醒的阶段,此刻这只‘蛀虫’还不活跃。”故意拖长的尾音毫不收敛。
RK随手拽了拽袖口,借着动作避开她的目光,“好吧,不过这些事和你这个外来者有什么关系?”他的声线平稳,却露出一丝紧绷。
“嗯?”她有些诧异的歪头,RK也终于舍得抬眼看她,“听不懂吗?你还需要我重复一遍吗?”
她狡黠一笑,伸手戳了戳RK的胸口:“你确定要这么问我?”“不然呢,你还要我用什么样的方式请你开口吗?”他猛地转身,衣服却在甩动时被她攥住一角,皱着眉与她争抢,“松手!”
“你真的好奇?”看他着急,便笑嘻嘻的松手。“……好奇。”他别过头,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你就当我爱上你好了~”她突然后撤,对着他戏谑的挑眉。“你!”RK脸颊瞬间烧红,不知是气的还是什么,只是见她从梦境消失只得硬生生把话咽回,齿缝里挤出一句:“劣质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