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冲刷着朱雀大街时，楚昭的剑锋正抵在袁府老管家咽喉。
"三更天递进府的密匣，"她抖落蓑衣上的雨水，赤甲缝隙间渗出淡红血水，"现在何处？"檐角铜铃在狂风中乱响，盖不住剑刃刮过苍老皮肤的细碎摩擦声。
老仆浑浊的眼球忽然映出青光。楚昭旋身后撤，三枚柳叶镖钉入门柱，镖尾系着的银铃铛刻着工部侍郎家徽。她挥剑斩断偷袭者的腕骨，却在对方袖中瞥见半幅《夔龙兵要》残页——正是母亲书房暗格里的藏品！
"小姐...快走..."垂死的老仆突然抓住她战靴，指甲抠进金线纹路，"祠堂地窖..."话音未落，七窍已涌出黑血。楚昭蹲身掰开他紧攥的拳头，掌心赫然是用血画的残缺獬豸纹。
惊雷炸响的刹那，整条街突然陷入黑暗。楚昭听见弩机扣动的声响从四面八方涌来，她反手劈开窗棂，却见袁府院墙上密密麻麻排着神臂弩——正是兵部失踪的那批！
"好一招请君入瓮。"她扯下披风缠住左臂伤口，忽然嗅到空气中浮动的沉水香。这是袁善见惯用的熏香，此刻却裹挟着血腥味从地砖缝隙渗出。
当第十支弩箭擦过耳际时，楚昭终于撞开祠堂铜门。海东青的哀鸣从梁上传来，她抬头看见母亲最爱的翡翠屏风碎成齑粉，父亲灵位前跪着个白衣染血的身影。
"楚将军来得正好。"袁善见转身时，手中捧着的正是楚氏宗谱。烛火映出他衣襟内暗藏的玄铁软甲，甲片纹路与楚昭的赤甲完美契合。"令尊在天之灵想必欣慰，楚袁两家的戏码..."
他突然闷哼一声，宗谱落地溅起血花。楚昭这才看见他后背插着半截断箭，箭羽颜色与昨夜突厥大营所见如出一辙。袁善见踉跄着扶住供桌，指间翡翠指环突然迸裂，露出内层镌刻的"楚"字。
"寅时...西郊马场..."他咳出的血沫染红宗谱扉页，显出隐藏的银粉密文。楚昭认出这是父亲与漠北商队通信用的暗语，当年正是这些密信导致楚家被弹劾私通外敌。
屋外传来破门声。楚昭抓起宗谱塞入怀中，却见袁善见突然扯开自己衣襟。他心口处纹着幅微型北境舆图，潼水关位置嵌着颗朱砂痣——与她剑柄暗格里的密令标记完全重合。
"当年射偏的箭..."袁善见握住她持剑的手按向自己胸膛，"从来不在梁柱上。"他腕间佛珠突然断裂，一百零八颗菩提子落地成卦。楚昭看见最靠近供桌的三颗组成坤卦，恰是母亲教她认的第一个卦象。
瓦片碎裂声从头顶传来。楚昭本能地挥剑上挑，斩落的却是个装裱精致的画轴。展开的《寒山弈棋图》上，父亲与袁善见对坐手谈的题跋墨迹未干，落款日期竟是父亲阵亡前三日！
"小姐快走！"程焕浑身是血撞进门来，手中陌刀已卷刃，"西郊马场...全是突厥人的铁蒺藜..."他突然瞪大眼睛，颤抖着指向袁善见后颈——那道箭疤正在渗出红色血珠。
暴雨声中，楚昭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她突然扯开袁善见的衣领，在锁骨下方找到新月形胎记。二十年前被突厥掳走的楚家庶子，本该有枚这样的印记。
"阿兄？"她剑尖垂落三寸，斩断自己一缕发丝。当年母亲诞下死胎时，接生婆袖口沉水香的味道与此刻袁府气息重叠。
袁善见突然暴起，染血的白袖卷灭所有烛火。黑暗中他冰凉的唇擦过她耳垂："楚家女儿，从来不会心软。"随着这句话，楚昭袖中《夔龙兵要》残页突然自燃，火光照亮祠堂暗门处三百具森森白骨——皆着楚家亲卫服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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