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愁涧的暗河在月下泛着银鳞波光，楚昭的赤甲倒映水中，竟拼出半幅残缺的皇陵堪舆图。她以剑为杖刺入岩缝，青苔覆盖处赫然显出新刻的突厥文字——笔锋走势却与三日前截获的工部密报如出一辙。
"喀嚓——"
剑锋斩断垂瀑藤蔓的瞬间，水帘后传出机括咬合的脆响。青铜齿轮泛着幽光，六十四齿九宫锁的制式，分明是工部去年修缮先帝陵寝时，程少商亲自绘制的机关图样。楚昭忽觉掌心刺痛，护心镜背面凹槽渗出血珠，与岩壁渗出的山泉混成淡红溪流。
"将军可识得这个？"
袁善见自瀑流中踏出，湿透的白袍紧贴胸膛，心口星形胎记透过素纱泛着诡谲微光。他掌中青铜密钥悬着赤色流苏——正是楚昭母亲被打入掖庭那日，遗落在冷宫台阶的禁步璎珞。
剑尖抵住他咽喉时，楚昭闻到密钥上的沉水香已染了血腥："御史大人连先帝陵寝都敢动，莫不是要学那前朝掘陵的董卓？"
话音未落，山壁轰然震颤。暗河水位急速下降，露出河床三百具覆着楚家玄色军旗的尸骸。最前方那具骸骨五指深插岩缝，掌中紧攥的《掖庭起居注》竟用金线绣着姜氏徽纹——正是楚昭母亲的闺阁标记。
袁善见忽然将密钥按入她护心镜，机括转动声如龙吟。尸骸手中的书卷腾空展开，泛黄纸页在月光下显出血字："永平三年七月初七夜，姜氏于冷宫诞双生子。次子心缺一角，啼哭三声即止，交袁氏乳母..."
楚昭的剑锋猛地偏斜，在袁善见锁骨下划出与胎记重合的血痕。血珠坠入暗河，竟激起百丈外皇陵方向的狼烟。
"将军当心！"
程焕的嘶吼与破空声同时炸响。楚昭旋身挥剑，斩落的鸣镝箭在触及暗河时轰然爆燃——幽蓝火焰顺着水纹蔓延，正是袁氏矿山独有的陨铁燃剂。她猛然想起三日前烧毁的伪粮仓，那些"沙土"遇水即成猛火油的诡谲特性。
"这才是真正的鹰愁涧。"袁善见扯开燃烧的袖摆，露出臂上黥着的北斗七星图，"令尊当年在此处..."
剑锋突然挑开他衣襟，心口旧伤处嵌着的玄铁片寒光凛冽——与楚老将军棺中缺失的护心镜残片，连锈迹走向都严丝合缝。楚昭想起去岁冬至开棺验尸时，那具无头尸骸心口的菱形缺口，原是被人生生剜去了护心镜！
山崩地裂的轰鸣中，突厥楼船顺流而下。船头撞角刻着的夔龙逆鳞，在火光中与楚昭甲胄纹路遥相呼应。她突然折断红玉簪，簪芯掉出的青铜虎符泛着水锈——正是袁善见三日前"遗失"的那半块。
"你早知这是请君入瓮的局？"
虎符掷向瀑流后的瞬间，百年前楚家先祖布下的玄武水闸轰然启动。楚昭在滔天浪涌中抓住袁善见手腕，惊觉他脉搏竟与自己同频——这是楚氏血脉独有的"双生蛊"体征，当年母亲为保双生子性命，将蛊虫一分为二种入婴孩心脉。
"阿兄..."
暗河水闸绞碎突厥楼船时，她看清袁善见唇间无声吐出的字型。浮尸堆中忽现半块龙凤玉佩，浸透的血水里浮着素纱残片，星形胎记旁赫然刺着月牙痕——正是母亲手札所述"心缺一角"的印记。而那月牙的弧度，恰与文帝腰间玉珏的缺口完美契合。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