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缘

青衫书生扫雪的竹帚忽然停在半空。小妹蹦跳着去捉飞舞的冰晶，发间红绸拂过神像空洞的眼窝。我望着他掌心那朵十五年前的茉莉花，花瓣边缘的鎏金正在褪成血色。

"稻穗灌浆时，东山坟场的无字碑会长出蓝色小花。"黎深用断簪挑起灯芯，青铜朱雀灯吐出青烟，"那些孩子...现在应当学会牧鹅了。"

火光照亮他颈侧淡金纹路——那是命轮逆转留下的灼痕。三年来他坚持不用神力烘干衣物，此刻半湿的衣领正晕开水痕。小妹把冻红的手塞进他掌心时，他下意识要画取暖符咒，又在触及你目光时改为轻轻呵气。

惊蛰那日，黎深在修补西墙彩塑时摔碎了调色碟。赭石与朱砂混着雨水渗进地缝，竟开出并蒂芍药。当晚山泉倒流，你在他梦中看见滔天巨浪——三十六个命轮刻痕浮现在他脊背，那是天道对逆命者的追缉。

"当年我撕碎半幅神格融入地脉，如今该还债了。"他蘸着晨露给你画避水符，腕上金痕比初见时黯淡许多。小妹抱来晒干的茉莉花要他编花环，他却将花瓣泡进茶汤："看，这样就能留住春天。"

最先出现异状的是送子观音像。每当暮鼓响起，瓷胎中就传来婴啼。黎深连续七夜跪在釉彩剥落的莲座前，用银针挑破指尖作画。第八日朝阳升起时，满殿神像眼尾都多出一粒朱砂痣，而他束发的缎带浸透冷汗。

"他们在哭。"黎深把最后一块饴糖分给受惊的孩子们，自己嚼着止血的黄连，"被供奉千年的泥胎，比谁都渴望触碰人间体温。"

小雪那日，黎深在祭坛废墟下挖出青铜匣。开启的瞬间，你亲眼看见他左耳坠化作齑粉——那是最后的神格容器。匣中飞出三百只焚霜蝶，所过之处积雪沸腾，却在触及小妹放飞的风筝线时温柔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