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科状元林曜昀何在？"
礼部尚书崔衍的第三声唱名在太和殿内回荡，文武百官的目光在殿内来回扫视，却始终不见那位新科进士的身影。老丞相张言站在文官首位，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玉笏，眉心微蹙。
"启禀陛下，这林曜昀竟敢缺席殿试，实乃大不敬之罪！"崔衍转身向龙椅上的年轻帝王奏道，"臣请革除其功名，以儆效尤。"
皇帝萧景琰正要开口，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抱歉抱歉，睡过头了！"
一道清朗声音自殿门处传来，众人回首，只见一个身着湖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倚在门边，晨光为他高大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他随意地拢了拢散落的发丝，大步走入殿中，行动间衣袂翻飞，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张言微微抬眼，第一次看清了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耳上那枚小小的红宝石耳钉，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臣林曜昀，叩见陛下。"他行至御前，姿态潇洒地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错处，却莫名透着一股子漫不经心。
萧景琰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胆大妄为的状元郎："林爱卿可知今日是什么场合？"
"回陛下，殿试之日。"林曜昀抬起头，眼中毫无惧色。
"那你可知殿试迟到是何等罪过？"
林曜昀眨了眨眼："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臣以为，朝廷取士，重在真才实学而非繁文缛节。"他声音清朗，回荡在大殿之中，"若因臣迟到片刻就否定十年寒窗，臣觉得这样不好。"
殿中一片哗然。张言忍不住轻咳一声，掩袖时唇角却微微上扬。
萧景琰大笑："好一个'我觉得这样不好'！那朕倒要考考你，若你答不上来，可别怪朕不讲情面。"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林曜昀对答如流，引经据典信手拈来，时而妙语连珠引得皇帝频频颔首。张言静静观察着这个年轻人，注意到他言谈间偶尔流露出的锋芒与深不见底的眼神，与那副玩世不恭的表象截然不同。
"好！"皇帝最终拍案，"林爱卿才学过人，朕钦点你为今科状元！三日后琼林宴，由张相亲自为你等庆贺。"
退朝时，张言被一群官员围住商讨琼林宴事宜。他强忍着喉间痒意，一一应答，直到人群散去才扶住廊柱轻咳起来。一块雪白帕子突然递到眼前。
"相爷身体不适？"林曜昀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侧，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味的笑容，眼神却异常锐利。
张言接过帕子，淡淡道："多谢林状元关心，偶感风寒罢了。"
"哦？"林曜昀凑近一步，近得能闻到张言身上淡淡的药香，"那相爷可要保重身体，我还等着在琼林宴上向您讨教呢。"
张言后退半步拉开距离："本相公务繁忙，先行告退。"
走出宫门时，张言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林曜昀仍站在原地目送他，阳光下那枚红宝石耳钉闪烁着如血般的光芒。
三日后，琼林苑内张灯结彩。张言提前两个时辰到场，亲自检查每一处细节。他脸色比前几日更加苍白，却仍坚持站立迎接到场的每一位新科进士。
"相爷，您该休息了。"随从担忧地递上药汤。
张言摆手："无妨。"话音未落，一阵剧烈咳嗽袭来，他急忙用帕子掩住嘴，雪白丝帕上顿时绽开点点猩红。
"相爷这是要把自己累死才甘心？"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张言迅速将帕子收起，转身面对不知何时出现的林曜昀。今日的状元郎一身大红官服，衬得面如冠玉，腰间却挂着个格格不入的酒葫芦。
"林状元。"张言微微颔首，"宴席即将开始，还请入座。"
林曜昀却上前一步，故意撞翻了随从手中的酒杯，琼浆玉液顿时洒了张言一身。
"哎呀，失礼了。"他毫无诚意地道歉，掏出自己的帕子就要为张言擦拭。
张言后退一步："不必。"
林曜昀却抓住他的手腕，借着擦拭的动作凑到他耳边低语："相爷袖口的血迹没藏好呢。"
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张言抬眼直视林曜昀，发现那双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中此刻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林状元，"张言缓缓抽回手，"你究竟想要什么？"
林曜昀忽然后退一步，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想要相爷多笑笑啊，您这样貌若天仙的人，总板着脸多可惜。"
周围响起一阵窃笑。张言面色不变，只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宴席开始，请诸位入座。"
宴席间，林曜昀成了最活跃的那个，诗词歌赋信手拈来，酒到杯干，引得满座喝彩。张言坐在主位，安静地饮着药茶，目光却不自觉地追随着那道红色的身影。
酒过三巡，林曜昀突然起身，举杯向张言走来："这一杯，敬我们劳苦功高的张相爷！"
众人纷纷附和。张言不得不接过酒杯，刚要饮下，林曜昀却按住了他的手腕："相爷身体不适，这杯我代劳。"说罢就着张言的手一饮而尽，舌尖似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指尖。
张言瞳孔微缩，迅速收回手。林曜昀大笑着回到座位，却在转身瞬间收敛了所有笑容，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宴会结束已是深夜。张言婉拒了轿子，独自向相府走去。转过一个街角，他突然停步："跟了这么久，不出来见见吗？"
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本该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曜昀。
"相爷好敏锐。"他轻声笑道，眼中哪有半分醉意。
张言转身面对他："林状元到底有何贵干？"
林曜昀向前一步，将张言逼到墙边，一手撑在他耳侧的墙壁上："我只是好奇，权倾朝野的张相爷，为何袖口有血，腰间藏药，还要强撑着主持什么琼林宴？"
张言抬眼看他，月光下那双凤眼如寒潭般深邃："这与林状元无关。"
"我觉得这样不好。"林曜昀忽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张言的脸，"相爷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我看不下去。"
两人对视良久，张言突然轻笑一声："林曜昀，你很有趣。"他推开林曜昀，"不过奉劝一句，别对我产生太多好奇。"
看着张言远去的背影，林曜昀摸了摸耳垂上的红宝石，低声自语："可惜啊，相爷，我最喜欢的就是追根问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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