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斜穿过图书馆落地窗,在橡木长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林雾握着钢笔的手微微发颤,墨水在稿纸上晕开一小片深蓝。她屏住呼吸,看着前排那个趴在桌上睡觉的男生头顶翘起的呆毛,随着呼吸轻轻摇晃。
三分钟前,这个自称左奇函的男生大剌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把书包往桌上一扔
左奇函同学,这个位置我预定了。
他说话时,唇角微扬,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那模样活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既带着几分顽皮,又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林雾图书馆哪来的预定?
林雾压低声音,笔尖悬在素描本上方。她刚转学来渝城一中三天,素描本上已经画了十七张速写——抱着作业本撞到玻璃门的马尾女生,总在花坛边喂橘猫的保安大叔,还有眼前这个嚣张的练习生。
左奇函突然直起身,校服外套滑落露出深灰色卫衣。他伸手从书包里掏出一盒草莓牛奶,吸管"啵"地戳破锡纸
左奇函看见这个了吗?
修长手指敲了敲桌角,那里贴着一张便利贴,潦草字迹被晨光晒得褪色:左奇函专属。
林雾的耳尖开始发烫。这个时间段的图书馆总是空荡荡的,她特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却没想到会遇到传闻中的四代练习生。少年颈间银色项链随着动作晃动,在锁骨投下一小片阴影,让她想起昨夜刷到的舞台直拍——他在聚光灯下跳舞时,汗水晶亮如碎钻。
左奇函这样吧,
左奇函突然把草莓牛奶推到她面前,玻璃瓶在桌面划出清脆声响,
左奇函你让我半张桌子,这个归你。
他笑起来时眼尾微微下垂,竟显出几分无辜,
左奇函我昨天通宵练舞,真的需要补觉。
林雾盯着那瓶牛奶,突然想起同桌说的八卦:左奇函在运动会上跑三千米时,把对手的号码牌贴在了自己背上。此刻少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唇色因为缺觉显得苍白,倒真有几分可怜。
林雾成交。
她把自己摊开的参考书往旁边挪了挪,却听见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左奇函已经把头埋进臂弯,后颈凸起的骨节在晨光中泛着玉色。林雾悄悄翻开素描本新的一页,铅笔沙沙勾勒出一道起伏的肩线。
午后蝉鸣突然变得粘稠,直到钢琴声打破寂静。
林雾猛地抬头,发现对面早已空无一人。循着琴声穿过层层书架,她停在了音乐教室后门。透过玻璃窗,看见左奇函正对着三角钢琴发怔。他修长手指悬在琴键上方,像在触碰某种透明的屏障。
左奇函要听吗?
少年忽然转头,眼底映着窗外摇曳的梧桐叶。没等她回答,流畅的旋律已从指间流淌而出。是《月光》第三乐章,本该激烈的琶音被他弹得支离破碎,左手不时错拍,右手小指总在发抖。
林雾攥紧门把手。这和她在物料里看到的截然不同——镜头前的左奇函总是游刃有余,此刻却像只被困在琴键间的困兽。当最后一个音符戛然而止时,她看见少年把额头抵在琴盖上,后颈T恤被汗浸湿一片深色。
左奇函喂,转学生。
左奇函猛然站起身来,琴凳被带得向后滑去,在地面擦出一阵刺耳的噪音,那声音如同利爪划过人心,令人不由得心头一颤。
左奇函听说你是摄影社的?
他猛地抓起搭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动作间,袖口滑落,露出一截洁白的绷带,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冷光。
左奇函明天下午社团活动,要不要来拍我?
林雾后退半步,后背撞上冰凉的瓷砖墙。少年逆光而立,发梢染着金边,方才的脆弱仿佛只是幻觉。她想起昨夜在练习室窗外看到的场景:凌晨两点的月光里,左奇函对着镜子重复某个wave动作,直到卫衣后背完全湿透。
林雾为什么是我?
左奇函笑得狡黠,虎牙尖抵着下唇
左奇函因为你今天偷画我二十七次。
左奇函我总得收点肖像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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