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的寒风把中药柜吹成编钟，林小满踮脚去够顶层陶罐时，听见阁楼木梯发出垂死天鹅般的哀鸣。张函瑞裹着星空图案毛毯窝在藤椅里，第7个喷嚏震得称药戥子上的党参须簌簌发抖。
张函瑞阿嚏！你们中医馆……
他鼻音浓得像浸了十全大补汤，
张函瑞连暖气都遵循阴阳平衡？
林小满转身时怀里的陈皮雪片纷扬，有几片沾在他翘起的发梢
林小满见过凌晨三点结霜的天台吗？
她将老砂锅架在红泥炉上
林小满那些偷拍星轨的勇士可没资格抱怨
月光从老虎窗漏进来，在少年青黑的眼睑下投出小片银河。姜片在沸水中舒展成琥珀帆船，陈皮在漩涡里沉浮如金箔。林小满用长柄勺搅动药汤，忽然想起小时候看祖父熬接骨膏——砂锅咕嘟声里藏着一整个宇宙的生息。
林小满手
张函瑞干嘛？
张函瑞诊脉还是下毒？
张函瑞缩回藤椅深处，活像只炸毛的猫头鹰。林小满直接拽过他手腕按在紫檀脉枕上，指尖触到的皮肤烫得惊人。
阁楼忽然安静得能听见雪落声。她望着他腕间随脉搏跳动的青筋，想起上周修复的老照片里，那些穿越战火相牵的手。砂锅盖被蒸汽顶得叮当响，陈皮香趁机攀上房梁，与垂落的干艾草编织成网。
林小满恐高的人不该常爬水塔。
她突然开口。
张函瑞的睫毛颤了颤，在眼下投出惊慌的雁影
张函瑞无人机镜头拍到的？
林小满是栀子花告诉我的。
林小满指向他卫衣帽兜里枯萎的花瓣
林小满全校只有水塔西侧有晚栀
药汤在碗里旋出金色银河。张函瑞捧碗的指节发白，蒸汽模糊了他的镜片
张函瑞十六楼的天文台正在维修……
他的声音突然被撞碎——林小满掀开北墙挂毯，褪色星图赫然呈现，每道铅笔痕都是他祖父的手笔。
雪光在此时漫过窗棂。她看见少年喉结滚动着咽下惊诧，像吞咽一颗带刺的星辰。风铃突然叮咚作响，装着橙子糖的玻璃瓶在博古架上投下虹晕，将1940年的星图染成蜜色。
林小满喝光
林小满把暖手炉塞进他怀里
林小满除非你想用《伤寒论》当生日歌
张函瑞低头啜饮的瞬间，她瞥见他后颈的晒伤——是常年仰望星空留下的勋章。药汤在碗底沉淀出星云状渣滓，而某个关于恐高的秘密，正随着姜辣在血液里开疆拓土。
子夜钟声撞碎冰棱时，阁楼忽然陷入黑暗。林小满在墨色中听见陶瓷碰撞的清响，接着有温热的触感覆上手背——是张函瑞递来的手电筒，电池盖上贴着橙子贴纸，微光里他泛红的耳尖像颗即将坠地的火流星。
林小满备用电源要等……
她的尾音被突然亮起的应急灯掐断。明黄光束里，两人同时看见对方眼底跳动的光斑，像极了那夜在摩天轮舱底窥见的星群。风卷着雪粒扑进窗缝，砂锅余温在斑驳地板上绘出纠缠的影，宛如某个未命名星座的诞生现场。
张函瑞起身时，毛毯滑落露出腰间的安全绳扣。林小满用脚尖将暖炉推近些，忽然希望今夜霜色再浓些，浓到足以冻结所有欲言又止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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