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雨水顺着窗沿滴落，在潮湿的玻璃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我蜷缩在沙发一角，听着老旧空调发出的嗡嗡声，目光追随着厨房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囡囡，洗手吃饭了。"夏以昼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温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来了。"我放下高考复习资料，赤脚踩在潮湿的地板上。这间奶奶留下的出租屋总是这样，无论我们怎么开窗通风，墙角永远泛着淡淡的水痕，就像我和夏以昼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夏以昼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时，我注意到他右手食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又受伤了？"我抓住他的手腕。

他迅速抽回手，把创可贴往袖口里藏了藏："实验室的小意外，不碍事。"

我知道他在说谎。那分明是打工时被刀具划伤的痕迹。自从奶奶去世后，22岁的夏以昼一边读研究生一边打三份工，就为了支付这间出租屋的租金和我的学费。

"吃吧。"他把唯一一块红烧肉夹到我碗里，"高考前要补充营养。"

"哥，你也吃。"我想把肉还给他，他却按住我的筷子。

"我不爱吃肥肉。"他低头扒饭，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我知道他在撒谎。他最爱吃的就是红烧肉，只是现在我们要精打细算每一分钱。

饭后，我抢着洗碗。夏以昼站在我身后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拿起外套："我去上夜班，你早点睡，别熬夜复习。"

"嗯。"我点点头，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水龙头的水溅到我的手腕上，凉得让我打了个哆嗦。就像夏以昼每次刻意避开我的触碰时，我心里泛起的那种凉意。

我们不是亲兄妹。奶奶领养我们时，我六岁，他十岁。记得第一次见面，他躲在奶奶身后，只露出一双怯生生的眼睛。而现在，那个害羞的男孩已经长成了清俊的青年，却依然习惯性地把自己藏在阴影里。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路灯的光晕在雨幕里晕染成朦胧的橘色光斑，像极了我心底那些模糊又炽热的情绪。我趴在书桌上，复习资料上的公式在眼前渐渐模糊，脑海里全是夏以昼藏创可贴的模样，还有他总也不肯接受我关心的疏离。

深夜的出租屋格外安静，只有空调外机在雨里发出沉闷的嗡鸣。我轻手轻脚走到阳台，望着楼下那条他每天走过的小路。路灯将雨丝照得发亮，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总说不想让我担心，可我怎么能不心疼呢？每一道伤口、每一次疲惫，都像一根细细的刺，扎在我心上。

窗外的雨又大了起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是我心里压抑已久的委屈。我抱着膝盖坐在窗边，看着雨幕中模糊的街道，突然觉得自己和这场雨一样，明明满心炽热，却只能在冰冷的玻璃上蜿蜒流淌。

夏以昼就像这雨夜中的一盏孤灯，明明近在咫尺，却总隔着一层朦胧的雨雾。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知道他拼命工作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可这份沉甸甸的付出，却让我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累赘。

凌晨一点，终于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我慌忙擦干眼泪，假装熟睡。夏以昼轻手轻脚走进来，在我床边站了许久，我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目光。可当我鼓起勇气想要睁眼时，只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还有他离开时带起的微风。窗外的雨还在下，而我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任酸涩的情绪在心底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