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

4

夏以昼醒来时已是深夜。我因为第二天有课，不得不留下纸条先回学校。那天之后，奇怪的事情开始发生——每天早上，我的课桌上都会出现一份早餐和一张纸条。

"记得吃早饭。——夏以昼"

"今天降温，多穿点。——夏以昼"

字迹工整得近乎小心翼翼，就像他这个人。

同学们都羡慕我有这么贴心的男朋友。我红着脸解释那是我哥，却引来更多起哄。夏以昼从不出现在我面前，但温暖的早餐一天不落。

一个月后的周末，我故意没回出租屋。傍晚时，室友急匆匆跑进宿舍："□□！楼下有个超级帅的男生找你！"

我跑到阳台，看到夏以昼站在梧桐树下，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他紧张地抿了抿嘴唇。

"为什么躲着我？"这是见面后他说的第一句话。

"不是你先躲着我的吗？"我反问。

夏以昼深吸一口气："我错了。我不该推开你，更不该...不敢承认自己的感情。"

雨突然下了起来，我们跑到附近的屋檐下躲雨。夏以昼脱下外套披在我肩上，这次他没有立刻缩回手。

"我怕我给不了你好的生活。"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怕辜负奶奶的期望，更怕...耽误你的未来。"

"那现在呢？"

"现在我知道了，没有你的未来，根本不算未来。"他终于看向我的眼睛，"裕安，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雨幕中，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干燥的嘴唇。夏以昼僵了一秒，然后用力抱住了我，像是要把这几个月的思念都揉进这个拥抱里。

回到出租屋时，我们浑身湿透。夏以昼翻出干毛巾给我擦头发，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珍宝。

"其实...奶奶早就知道了。"他突然说。

"知道什么？"

他从书柜深处拿出一封信。信纸已经泛黄，是奶奶临终前写的：

"以昼，囡囡，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奶奶已经不在了。不要难过，奶奶活够了年纪，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以昼，你从小就懂事，但别太勉强自己。囡囡，你要多听哥哥的话...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对彼此的感情变了，奶奶也会祝福你们..."

信纸在我手中颤抖。夏以昼轻轻擦去我的眼泪："对不起，我该早点给你看这个。"

"不，是我们都太傻了。"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奶奶周年祭日那天，夏以昼在出租屋里单膝跪地，掏出一枚简单的银戒："虽然现在只能买得起这个，但我保证以后..."

我没等他说完就扑上去抱住了他。窗外的雨还在下，潮湿的水汽渗入墙壁，但我们的心再也不会有任何阴霾了。

我的脸颊贴着他胸前的衬衫，潮湿的布料下，心脏跳动的震颤一下又一下撞进骨子里。手指死死攥着他后背的衣料，仿佛松开就会失去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泪水混着雨水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他肩头晕开深色的痕迹，分不清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积压太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当他单膝跪地的瞬间，胸腔里炸开的轰鸣几乎震碎耳膜。那枚简单的银戒在昏暗的光线里泛着温润的光，却比任何珍宝都耀眼。喉咙像被滚烫的蜜堵住，酸涩与甜蜜翻涌而上，视线被水雾模糊得一塌糊涂，却固执地不肯眨眼，生怕错过他眼底那抹小心翼翼的忐忑。

颤抖的指尖抚过奶奶泛黄的信纸，那些工整的字迹仿佛带着温度，烫得眼眶生疼。原来我们笨拙的心事早被看穿，那些独自徘徊的深夜、欲言又止的瞬间，都在老人温柔的目光里化作了祝福。愧疚与释然在心头翻搅，眼泪簌簌地砸在纸页上，晕开的墨迹像极了我们曲折的爱情，终于在这一刻圆满成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