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得鼻腔发疼,苏晚星缓缓睁开眼,白炽灯的光晕在视网膜上晕开模糊的光斑。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挡住光线,却扯动了左肩的绷带,钻心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醒了?”沙哑的男声从床边传来。裴沉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胡茬布满下颌,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校服外套皱得不成样子,唯有脖颈处崭新的绷带白得刺眼。他递来温水的手在发抖,玻璃杯壁上凝着细小的水珠。
苏晚星想笑,牵动嘴角却扯到伤口:“你这造型...该去参加丐帮大会。”话音未落,裴沉舟突然别过脸,喉结剧烈滚动。她这才发现他耳后有道新鲜的擦伤,像是与人激烈扭打所致。记忆如潮水涌来——地下拳赛的混乱、金属椅碎裂的声响,还有他抱着自己冲向救护车时发颤的脊背。
“对不起。”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不该带你去那种地方。”
“那你赢了吗?”苏晚星打断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眼底的血丝。裴沉舟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信封。推荐信的边角沾着干涸的血迹,“省队集训通知”几个字却依然清晰。
“但代价是你的伤。”他攥紧信封,指节发白,“医生说再深半寸...我就永远失去你了。”压抑的哽咽混着呼吸声,苏晚星突然想起他在擂台上失控的模样——那个向来把脆弱藏进拳头里的少年,此刻却像被抽走脊梁的困兽。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用未受伤的右手抚上他紧绷的脸颊:“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她的指尖划过他耳后的擦伤,“倒是你,又和谁打架了?”
裴沉舟猛地抓住她的手,温热的泪水滴在她腕间:“我爸...他听说了比赛的事。”他的声音发颤,“他说我是家族的耻辱,要把我送出国...”回忆起父亲暴怒的模样,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但我不能走,我不能留你一个人...”
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苏晚星的主治医生抱着病历本走进来。她扫了眼情绪激动的裴沉舟,意味深长道:“苏同学恢复得不错,但需要静心休养。有些事,等出院再说也不迟。”
深夜,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苏晚星被窸窸窣的响动惊醒。裴沉舟蜷缩在折叠椅上,正借着手机微光翻看她的速写本。画纸沙沙翻动,停在地下拳赛那页——虽被血渍浸染,却完整记录着他挥拳的每个瞬间,空白处还密密麻麻写满战术批注。
“在看我的战地报道?”她轻声开口。裴沉舟慌忙合上本子,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泛红的眼眶。她拍拍床边空位:“过来,陪我说说话。”
裴沉舟犹豫片刻,终于在床边坐下。月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苏晚星望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突然想起初见时他满身伤痕的模样:“你知道吗?第一次给你换药,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我也是。”裴沉舟轻笑,声音里带着苦涩,“怕你发现那些伤,又怕你装作没看见。”他顿了顿,从口袋里摸出颗橘子糖,“那时候总觉得,你的画太假了,怎么会有永远温暖的太阳?”
“现在呢?”
“现在我信了。”他剥开糖纸,将橘子糖轻轻放进她嘴里,甜味在舌尖散开的瞬间,他的指尖擦过她的下唇,“你就是我的太阳。”他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
窗外,积雪在月光下泛着银光。苏晚星靠在他肩头,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声。那些藏在绷带下的伤痕、撕碎的梦想、暗巷里的鲜血,此刻都化作滋养新芽的养料。她知道,黎明终将冲破黑夜,而他们会在裂缝里,共同种下属于彼此的光。
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裴沉舟握着她的手在晨光中写下承诺:等你康复,我们一起去省队报到。速写本上,新画的太阳正从两人交叠的掌心里升起,光芒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