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悄然爬上老槐树的枝桠，将细碎的银辉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筱㴿剧烈地咳嗽起来，单薄的脊背在筱葕怀中剧烈起伏，指节因用力攥着对方的衣角而泛白。筱葕手忙脚乱地轻拍着他的后背，喉间泛起酸涩，这才惊觉怀中的人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比他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画家轻了太多。
"走，现在就去医院。"筱葕半跪下来，不由分说地将筱㴿背起，粗粝的水泥地硌得膝盖生疼，却比不上心口的钝痛。筱㴿挣扎着要下来："别白费力气了，晚期根本治不好......"话音未落又被呛人的咳嗽截断。
深夜的救护车呼啸着划破小镇寂静，红蓝警灯在老槐树的树干上投下诡谲的光影。筱葕死死攥着担架旁的扶手，看着心电监护仪上不断跳动的数字，耳边回响着急救医生低声的交谈。直到将人送进抢救室，他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晕染在医院走廊惨白的瓷砖上。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橡皮筋，紧绷得让人窒息。筱葕在走廊里来回踱步，手机屏幕亮了又暗——画室的合作伙伴催问画展筹备进度，房东发来涨租通知，还有亲戚发来的语音消息："你大伯母的腿又犯疼了，你什么时候......"尽管大伯母在自己小时候一直养着他，但还是颤抖着按下删除键，将手机狠狠塞进裤兜。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时，医生摘下口罩，语气里带着职业性的冷静："情况暂时稳定，但随时有恶化风险。"筱葕踉跄着冲进病房，看到筱㴿苍白的脸上插着氧气管，鼻青脸肿的模样让他想起小时候两人在梧桐巷摔进泥坑的狼狈，可此刻他却笑不出来。
晨光刺破云层时，筱㴿缓缓睁开眼睛。他费力地抬手，想要擦掉筱葕眼下的乌青，却被对方反握住手贴在脸颊上。"别再推开我了。"筱葕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我推掉了纽约的画展，退了公寓，把所有时间都空出来陪你。"
"你疯了！"筱㴿挣扎着要起身，被筱葕轻轻按住，"那是你梦寐以求的机会......"
"没有你，一切都没有意义。"筱葕从背包里小心翼翼取出那半幅梧桐巷的画，"还记得我们说过要一起办双人画展吗？我买了新的画布，颜料管都挤好了，就等你病好了，我们把这幅画补完。"
窗外，第一缕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病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筱㴿望着眼前固执的人，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远处传来熟悉的鸟鸣，恍惚间又回到了儿时的梧桐巷，两个少年举着颜料盘，在满地金黄的银杏叶上追逐着夕阳。
化疗室的白炽灯刺得人睁不开眼，筱㴿的黑发一缕缕落在病号服上，像凋零的枯叶。筱葕戴着口罩，指尖捏着棉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因呕吐泛白的嘴角。消毒水的气味里，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中，筱㴿忽然轻笑："现在的我，怕是连画笔都拿不稳了。"
筱葕没有接话，转身从储物柜里取出个画本。泛黄的纸页间夹着干枯的银杏叶，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在梧桐巷写生时捡的。"你看。"他翻开本子，最新一页画着戴着毛线帽的筱㴿，蜷在病床上对着窗外的麻雀微笑，"你依然是我画布上最动人的风景。"
深夜值班的护士常能看见，化疗带来的剧痛让筱㴿冷汗淋漓时，筱葕就会坐在床边轻声哼歌。那调子跑了调，歌词也断断续续，却总能让筱㴿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有时筱㴿陷入昏睡，筱葕便借着月光修改画展方案，在"双人联展"的标题旁，郑重写下"献给我最珍贵的缪斯"。
当第一片秋意染红梧桐巷的消息传来，筱㴿的白细胞数值终于有了起色。医院特别批准的短途旅行中，轮椅碾过熟悉的青石板路，扬起细碎的银杏叶。筱葕推着他走到老梧桐树前，从背包掏出未完成的油画。颜料管被阳光晒得温热，两人的手交叠着握住画笔，颤抖着补上记忆里最灿烂的那抹金黄。
画展开展那天，纽约画廊的落地窗外飘着初雪。戴着围巾的筱㴿在人群中格外醒目，他望着墙上并排的画作——左边是筱葕笔下病床上的自己，右边是他们共同完成的梧桐巷秋景，两抹金黄在灯光下交融成河。有记者举着话筒追问创作灵感，筱葕揽过他的肩，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展厅："爱不是独自追逐光芒，而是在黑暗里握紧彼此的手，一起成为光。"
散场时，雪落满两人肩头。筱㴿忽然驻足，仰头看向漫天飞雪："葕，你说下一个秋天，我们还能回梧桐巷写生吗？"筱葕将他的手塞进自己口袋，指尖相扣的温度在寒风里格外清晰："何止下个秋天，我们要把每个四季，都画成永不褪色的永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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